第104節
“本來是要嚴辦六皇子的,但是六皇子提前得到消息,跑去了陛下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說自己一直待在京中,并不知道屬地上發生的事。若是真的要治罪,那他只認監察不利的罪?!?/br> 云舒:“……” 在他印象當中,或者說在原主印象當中,云瑋并不是個會到承安帝面前痛哭流涕的性格。他一向自視甚高,做任何事都要求有格調。 痛哭流涕情緒外放,不是云舒才會干的事嗎? 若是云瑋在,他定要說,他就是收到了云舒的啟發,才發現承安帝居然吃這一套。 而承安帝果然放過了他,認為他離原州這么遠,肯定不能管到那邊的官員。就如同兵部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依舊欺上瞞下,但他作為一國之君,也沒有察覺到。 “六皇子被罰俸一年,并禁足三月?!?/br> 對這個處罰,云舒只想說:就這? 也難怪大雍后面會亂了。 承安帝有雄心,也一直希望對外擴張國土,從他支持蕭謹行的行為就能看出來,但大雍的弊病實在是太多了,整個王朝的權利機關到處都是蛀蟲,而承安帝本人又不夠殺伐果斷。 也或許他清楚,但卻無能為力。因為牽一發而動全身,有幾個人身上是干凈的? 能不能拔出蛀蟲是一個問題,若是拔出蛀蟲了,有沒有人可以用,又是另一個問題。 云舒再次感嘆,當皇帝還真的是個苦差事,特別是王朝發展到后期,各種弊端都顯露了出來。 其實云舒還想問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不管是承安帝,還是朝中大臣,難道都不好奇西州軍在斷糧數月之后,是如何撐過來的? 按理來說,西州軍早就應該彈盡糧絕,餓得皮包骨頭了,怎么還能打敗突勒聯軍,甚至是奪了烏思三城呢? 第85章 寅時五刻,天剛擦亮,城外百姓正挑著擔排著隊,準備將正新鮮的蔬菜賣到城里去,而城內各坊也陸陸續續開了店,迎接早晨第一批客人。 只是時辰尚早,除了一些早餐鋪子有人逗留外,其他鋪子正是最閑的時候。 掌柜的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面前的一小塊桌子,想著最近的生意很是不景氣,也不知道今日會不會好些。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道急促的馬蹄聲,同時還有個聲音在高喊著:“報!西州大捷!” 掌柜的趕緊扔了手中的抹布,三兩步跑到了門外,但對方的速度太快,他只來得及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從自己面前閃過,隨后對方的身形就徹底消失在街道盡頭。 但剛剛那道“大捷”的聲音,仍舊響在他的心頭上。 西州又打勝仗了,這下夫人該放心了。 街道上的百姓,都如掌柜的一般,在聽到西州大捷的消息后,伸著脖子往皇宮的地方看。雖然他們什么都看不到,但仍舊面帶笑容,口著念叨著: “蕭將軍又打勝仗了!” - 這個時間的承安帝,正由麗妃服侍著穿好朝服,準備吃完早膳后,就去上朝。 而麗妃一邊服侍著承安帝,一邊溫聲軟語地為自己的兒子云瑋說著好話。只因前一日云瑋又辦砸了差事,被承安帝一通訓斥。 云瑋覺得在兄弟們面前落了面子,于是氣呼呼跑去找自己母妃,讓麗妃多給承安帝吹吹枕邊風,少找自己一點麻煩。 云瑋并不覺得自己有錯,他就覺得是承安帝偏心,聽信了兄弟們誣陷自己的話,才讓自己當眾難堪的。 云瑋不僅不覺得差事搞砸了是自己的錯,甚至不覺得身為兒子,跑去母親的面前,讓母親多給父親吹枕邊風,是一件多么失禮的事。 當然了,麗妃與云瑋不愧是親母子,她也不覺得兒子讓自己討好承安帝,從而為他自己鋪路有任何問題。 “陛下,瑋兒他還小,差事上辦錯一星半點,也是無意的?!?/br> 承安帝剛從麗妃手中接過筷子,聞言立即將筷子拍到桌上,氣憤道: “???他還???不說他下面的幾個弟弟,樣樣干的比他出色,就說小十五都能獨自去西州,成為一方父母官了。 他身為六哥,朕讓他去兵部辦差,他居然能想出縮減騎兵戰馬的主意。 他是小嗎?他是沒有腦子!” 麗妃原就是小宮女出身,因為美貌溫柔才被承安帝看中,不管是軍事還是國家大事,她通通不懂,所知也不過是從承安帝或是云瑋那邊漏出的一星半點。 云瑋的這個主意,昨日也與她說了,于是她就為云瑋辯解道:“一人也只能騎一匹馬作戰,現在一人兩匹,多的那一匹除了浪費糧草,也沒什么用……”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承安帝無情打斷,“婦人之見!” 在承安帝被氣得沒了用膳心情的時候,高常侍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躬身低聲稟報道:“陛下,西州來信了!” 承安帝頓時眼前一亮,一甩衣袖起了身,“宣!” 見承安帝要走,麗妃急著喊了聲“陛下”,但承安帝早就頭也沒回地離開。 - 卯時上朝,但大臣們一般在寅時就要在午門外候著。 蕭蕪從自家馬車下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同僚在三三兩兩聚著聊天。 大雍朝廷派系雜亂,蕭蕪也并非獨善其身。為了能在朝堂上站穩腳跟,他自然也有自己一派的人。 他下車后,緩步走到其中幾人面前,戶部尚書杜昌明見是他,順嘴聊起了原州那邊的境況。 “去年原州大旱,陛下不僅免了原州的稅,戶部還掏了不少賑災銀兩,也不知道今年那邊的農耕恢復得怎么樣了?” 另一人說道:“我看很懸,且不說十五殿下去西州的時候,拉走了一波流民。就說剩下的那些,不少人都落草為寇當了匪賊。 原州那邊前些日子還上奏折說,匪賊至今沒有剿滅。我估計那些匪賊人數不少,不然怎么會這么久還沒剿匪成功呢?” 杜昌明聞言,嘆了口氣。 這么看來,原州今年的稅收,是又指望不上了。 “若是十五殿下沒有將原州百姓帶去西州就好了?!?/br> 那原州今年恢復耕種的難度就降低了很多。 蕭蕪一直沒吭聲,聞言道:“此言差矣。若是十五殿下沒有將一部分原州百姓帶走,那那支流匪的人數會更多,對朝廷的威脅更大?!?/br> 杜昌明并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心疼地方稅銀收不上來。國庫空虛得他每日里掉頭發。 朝廷處處都要用錢,每個人都想從他這邊挖出一點,但他是真的沒有了。剩下來的那些,都是要用到救命的地方的。 正因為這,才有了昨日六殿下提議削減騎兵戰馬的事。雖然戰馬歸兵部管,但兵部管戶部要錢養。 幾人剛長吁短嘆,就見一人騎著馬在道上狂奔,沖著午門飛奔而來。 等在午門外的眾大臣,紛紛讓開了道路中間的位置,竊竊私語討論著這一騎絕塵是什么人。 待到近了,眾人俱都看到了馬背上插著的軍旗。 杜昌明回頭看一眼蕭蕪,驚訝道:“蕭相,這是西州又來消息了?” 與大臣們不同,馬上的人根本不需要在外等候,守著午門的侍衛見到來人,驗明軍報上的印記后,立即打開了宮門。來人翻身下馬,跟了進去。 宮門打開只放了一人進去,隨后再次關閉,得等到寅時七刻才能打開,將眾人放進去。 另一人說道:“是戰報??祚R加鞭萬里加急送回來的戰報,不出意外,應當是大勝的消息?!?/br> 蕭蕪望著宮門,輕輕地點了下頭,幅度小的其他兩人都沒看出來。 他們也不用過多猜測,不多久就到了朝會時間,宮門打開后,大臣們排好隊依次進入。 龍椅之上的承安帝臉色陰沉,在高常侍唱贊、群臣叩拜后,承安帝面無表情道: “朕今日有一喜事,與諸卿分享?!?/br> 他雖然說著是喜事,但表情卻明顯不對。座下群眾都在小心揣摩著,莫非西州來的不是大勝的消息? 若不是大勝,為何要說是喜事,但要說是喜事,為何陛下看著又很不高興? 眾人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承安帝身側的高常侍,就已經俯身接過了承安帝手中的戰報,隨后高聲將戰報的內容讀了出來。 “四月初,發現突勒三王子率兵進入烏思邊鎮輪臺……” 蕭謹行的戰報沒有什么花團錦繡,只以最簡練的文字,描述了一場危機四伏的戰斗。 當眾臣聽到突勒派出十萬大軍進攻西州城時,心都涼了半截。 就連一向老成持重的蕭蕪,都差點失了態。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篇幅的原因,蕭謹行并沒有在戰報中詳細描述作戰過程。只是講了來龍去脈,例如時間地點,對方的人數,以及最終大勝后,我方戰損數,以及敵方陣亡及俘虜數。 聽到斬殺萬人,又俘虜了五千多人,眾人再次驚嘆,要知道整個西州軍的戰斗人數不足三萬。 面對十多萬大軍的襲擊,他們不僅沒被破城,甚至孩用極小的戰損,趕走了侵襲者,并讓對方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別人都在感嘆蕭謹行用兵如神,只有蕭蕪聽到最后,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進了肚里。 人沒事就好。 作為蕭謹行的父親,他自然不會立即上前去恭賀陛下。那不是為蕭謹行邀功,那是借著蕭謹行的軍功,為自己臉上貼金。承安帝看著蕭謹行的面上,也虧待不了他。 他自然不會搶奪自家兒子用命換來的東西。 左相王居明見蕭蕪沒有動靜,明白對方是不想搶蕭謹行的風頭,于是他眼珠一轉,給自己的人遞了個眼色,讓其出列。 至于他為什么不自己出列,則是因為面對西州軍這般的勝仗,承安帝即便不喜形于色,也不應該臉色陰沉才對。 其中定然還有什么事。 能做到宰相位上的,都不是傻子,在沒弄清楚之前,他是不會隨意開口的。 于是禮部尚書薛懷率先出了列,他俯身行禮道: “微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為承安帝送上一通馬屁,就聽到承安帝語氣深沉道:“那你來說說,到底哪里值得恭喜賀喜?”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承安帝不對勁了。 薛懷自然也知道,但他不愧是禮部尚書,頓時就從上天庇佑開始說起,引經據典只為了證明西州軍能夠獲勝,完全是因為承安帝的英明。 若是平日里,承安帝聽到他這樣的奉承,早就已經眉開眼笑了。 但今日卻是大大的不同,承安帝不僅沒有高興,甚至臉色沉得要滴出水來。 他將手里死死捏著的另一道奏折,摔到了大殿之上,落在了薛懷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