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邊老在臺上情真意切道: “大家可知我們大雍共有多少高等學府?一共只有八座。多少學習,需要背井離鄉,去幾百里外的學府讀書。各州縣雖有私塾,但十多歲還未啟蒙的,比比皆是。 殿下他給你們讀書識字的機會,你們卻不珍惜,實在是寒了殿下的心吶。他做這一切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西州百姓……” 邊老不愧是當過太傅的人,一番話,將下面原本來看熱鬧的眾人,說得直想回家反思。 他們回想起殿下來了西州后的種種,現在他們有了水喝,有了地種,每個人都有σw.zλ.了屬于自己的田產,這些都是殿下給的,而他們卻寒了殿下的心。 甚至已經有人在罵自己不知好歹。 而邊老口中寒心的云舒,正騎馬走在路上,與蕭謹行晃晃悠悠往沙州的方向去。 蕭謹行好奇道:“你大費周章要辦學,就這樣扔給邊老,自己不露面嗎?” 云舒原先確實是打算露面的,甚至他已經想到了更能吸引百姓們將孩子送到學校來的方法,但是臨到頭,他突然想開了。 “強扭的瓜不甜,上桿著不是買賣?!?/br> 不能他做了好事,卻得不到該有的感激吧。那就晾一晾他們吧,等他從沙州辦完事回來再說。 到時候也更方便一點。 蕭謹行見云舒既沒有憋屈,也沒有難過,總覺得對方應該還有什么后招?!澳悴粫谴蛩憧铀麄儼??” 云舒無奈:“我看著就這么像是壞人?” 蕭謹行:“……” 很多時候,確實不大像好人。 比如前兩日,一心要回沙州去服刑的邊老,突然之間就改變了主意,之后再也沒提過回沙州的話,甚至學院那邊的所有事,也全都按照云舒的想法辦。 他總覺得云舒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數。 云舒表示自己很冤,他不過是另外給邊老留了幾道算術題罷了。 比如吃飽了沒事干,跑來跑去的相遇問題,以及沒事找事的進出水問題等等。 讓千年前的古人,也感受一下初中生小學生的煩惱。 第35章 幾日后,云舒一行趕在了天黑之前,抵達了沙州城外。此行他們一共只有十多人,除了蕭謹行外,剩余的俱是云舒的親衛。 守城士兵雖沒見過云舒,但卻是認識蕭謹行的,見到城下來了一行人,立即向上稟報。 而劉經義剛好在巡防,聽到士兵來稟,連忙讓人將云舒和蕭謹行等人放進城來,并親自迎了過去。 上次云舒從沙州經過去往西州的時候,并沒有見過劉經義。而此次劉經義不光親自來迎接,甚至還熱情地安排了宴席。 而劉經義做這一切的原因,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除了蕭謹行與劉經義熟識這一層關系外,還有副將薛庭失職和以下犯上的因素。 薛庭此前不僅玩忽職守導致多支商隊遇害,甚至還在云舒捉拿了馬匪之后,還想以下犯上強搶功勞。雖然他已經被劉經義押送去京都法辦了,但劉經義也是要負失察之罪的。 劉經義此次宴請,也是為了給云舒賠禮道歉的。 他之前因為云舒被分到了西州,覺得對方是個不受寵且不成器的皇子,就有些輕忽怠慢。 但沒想到前些日子,對方和蕭謹行真的剿匪成功了?,F在剿匪的捷報奏折已經遞去了京都,到時候陛下肯定要有賞賜下來。 他倒不是眼紅賞賜,而是覺得這位夏王殿下應當不是他原先以為的那般無用。既如此,不如賠禮道歉,將薛庭的那些事揭過,省得對方找自己麻煩,而且日后也能拉近關系交好一番。 對于劉經義透露出的交好意圖,云舒自然不會拒絕。 只是當劉經義要找些軍中將領作陪,甚至還要找些歌姬舞姬來助興的時候,云舒就不能答應了。 他朝蕭謹行遞了個顏色,蕭謹行立馬明白了他的意圖。 畢竟之前答應過作陪,又收了人家的禮物,自然要起來干活了。 蕭謹行說道:“劉都統太客氣了,殿下今日有些累,咱們幾個吃個飯就行?!?/br> 劉經義立即明白了蕭謹行的意思,夏王殿下這是要有話要跟自己說,而且還不適合在大眾光庭之下談。 于是立即對云舒說道:“蕭都護所言有理,是下官疏忽了,下官這就讓人去準備?!?/br> 等到飯菜上來,云舒也不得不感嘆,西州跟沙州的差距還是很大的,比如桌上的很多菜在西州就弄不到。 西州回歸大雍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中原地區的很多東西,都沒有運到西州。 大家互相寒暄尬聊一陣,酒也喝過了幾巡,蕭謹行終于替云舒問了此行的第一個目的。 “劉都統有所不知,我與殿下在剿匪的時候,在匪窩里發現了被馬匪抓走關起來的邊太傅?!?/br> 劉經義驚訝地放下了酒杯道:“邊實?他不是已經死了嗎?薛庭之前跟我說,核查陣亡人員的時候有他的呀,怎么會被馬匪抓走?” 劉經義的表情不似作偽,應該是并不知道其中的內情。 “那日邊老與眾將士一起出城迎敵,后來因為體力不支昏死了過去,被落在了戰場之上,之后就遇到了馬匪?!?/br> 蕭謹行將邊實的經歷一筆帶過,接著說道: “邊老與其他被馬匪關起來的人一起,被我們帶回了西州。只是邊老年邁,又是打仗,又是被關押虐待,身體不堪重負,到了西州就一病不起,無法再長途跋涉,所以我們此次來沙州,就沒有將其送回?!?/br> 不愧是跟云舒在一起待久了,蕭謹行現在撒起謊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劉經義聞言,點頭表示理解。 畢竟是曾經的太傅,落到這步田地,本就讓人唏噓。 現如今身體又不行了,再加上六十多歲的高齡,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可活。就算送回來,說不定也會死在半路。 云舒適時開口: “大夫說邊老已經病入膏肓時日無多,雖然他現在是罪臣,但畢竟曾經也是父皇的半個老師,現如今又因緣際會到了西州,所以本王就想著,也不能讓他老人家死前身邊沒人照看,凄凄慘慘地就這樣沒了?!?/br> 蕭謹行只是說邊實一病不起,到了云舒這,直接就變成了病入膏肓時日無多。 邊實要是知道自己被人這般編排,連身后事都要安排上了,怕是一口血都得吐出來。 劉經義越聽越不對勁,他小心翼翼問道:“那殿下打算如何?” 云舒淡淡道:“本王聽說邊老的夫人以及幾個孫子孫女還在沙州城內,本王想著,要不要將他們接去西州見邊老最后一面,省得老人家留下遺憾?!?/br> “這……”劉經義有些遲疑。 雖說要與夏王殿下拉近關系,但是將罪臣及其流放的家屬放走,這事別說他沒干過,放眼整個大雍也沒人干過呀。 云舒的要求提了,但也沒立即就要劉經義答復。 見劉經義遲疑,云舒喝了一口酒,轉移話題道:“這酒的味道不錯?!?/br> 劉經義見云舒沒有再繼續剛剛的話題,立即松了一口氣,笑著道:“這是二十年的陳釀,是下官前不久剛得的,一直沒舍得喝,這次剛好請殿下品鑒品鑒?!?/br> 雙方再也沒聊邊實的話題,而是聊起了酒文化,從京中美酒,一直聊到了最近很稀奇的葡萄酒。 越聊劉經義心中越詫異,這位一直被人認為是草包的皇子,居然懂得如此之多。 吃吃喝喝,時間一晃而過,云舒借口太累了,提前離了席,去了劉經義早就準備好的客房休息。 而蕭謹行則是留下來與劉經義敘舊。 兩人本就是舊相識,沒了云舒在場后,劉經義也隨意了許多。 他倒了一杯酒,道: “我倒是沒想到,謹行居然會陪夏王殿下一起來沙州?!?/br> 蕭謹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受人所托?!?/br>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只精巧的木盒,打開,推到劉經義的面前。 “瞧瞧,如何?” 劉經義立即眼前一亮。 木盒里裝著的是一支筆,一支筆桿是晶瑩透亮的棕黃色,筆尖雪白的毛筆。 他小心翼翼地從木盒里取出筆,眼睛已經黏在了筆上,嘴里更是嘖嘖稱奇。 “怎會如此剔透漂亮的玉石?這筆尖也柔軟,看著不像是狼毫?!?/br> 蕭謹行點頭,“筆尖用的是羊毫,至于筆桿的材質,叫做玻璃。目前來說,世間僅此一件?!?/br> 他也不算說謊,雖然以后云舒還會做筆,但現在這支筆確實是世間唯一一支玻璃羊毫筆。 聽到蕭謹行說這是世間僅此一件的筆,劉經義更是愛不釋手了。 “咦,筆身上還刻有兩行字,”劉經義轉了下筆,對著燈光一字一頓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好詩,好詩??!” 這不就是在講他們這邊的風景嗎? 劉經義兩眼放光道:“謹行,你這東西哪里來的?可否借為兄觀賞數日?” 蕭謹行見對方滿意,說道:“這原是殿下的,但現在,它是你的了?!?/br> 劉經義聞言一愣,隨后重新看向這支怎么看怎么好的筆,看是好看,可怎么突然成了自己的,就有點燙手了呢? 蕭謹行見劉經義遲疑,也與對方推心置腹道:“此前薛庭冒犯殿下的事,殿下是否一點都沒有遷就與你?” “是,我也很感激,只是……” “劉兄,殿下想要邊老的家眷去西州,其實對劉兄來說,并不要緊。當初邊老發配沙州的時候,有寫必須是沙州嗎?是不是寫的是流放兩千里,只因為此前流放兩千里都是沙州,所以大家默認是流放到沙州?!?/br> 見劉經義擰眉沉思,蕭謹行繼續道:“現在西州還在沙州之西,以路程來算,流放到西州只會比沙州更遠?!?/br> 流放到西州幾個字,讓劉經義的表情有所松動,蕭謹行見狀立即說道:“即使日后有人追究起來,我們也可以說邊老流放到西州,并不違背當初的流放文書。劉兄,你說是與不是?” 劉經義看了眼手中的筆,又看了看蕭謹行,最終咬了咬牙,點了下頭。 - 云舒在屋內喝了兩盞茶,才終于等到蕭謹行回來。 他抬頭見到蕭謹行的表情,就知道今日之事成了。 而蕭謹行坐下后,果不其然說道:“剛剛已經著人去取邊老他們的文書了?!?/br> 即使到了現在,蕭謹行還是有些疑惑,“邊老真的值得這么大費周章嗎?” 云舒給他倒了一杯茶,又給自己續了一杯,“一個邊老自然是不夠的,但是要是有很多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