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直到此刻,外圍的流民才瞪大了眼睛。 只見這幾人脫了外衣后,露出里面干凈整潔的里衣,而且布料一看就柔軟無比,不是他們這些流民能夠穿得起的。 外面的流民們面面相覷。 “這……” “怎么會這樣?難道他們真的是別有目的?” 云舒起身,踱步到他們面前。 “你說你們與他們是一起的?” 云舒指了下圍觀的流民,隨后轉回視線繼續道:“可是他們都是來自于原州受災的幾個鎮,且都是農戶,受了災吃不飽飯,才成了流民,不知道哪個流民能穿得起這么好的細綿里衣? 即便他們有這么好的衣服,也早早拿去換糧了,怎會道餓得啃樹皮的時候,還舍不得幾件衣裳呢?” 那人滿是灰塵的黝黑臉上滿是焦急,云舒卻給了他最后一擊。 只見云舒一指他腳上的鞋子,“不如你再說一說你一個普通農戶,是如何穿得了一雙軍中制式的靴子的吧?” 雖然這雙靴子被人刻意做舊做破,已經與他原來的樣子大相徑庭,但是軍靴的鞋幫以及鞋底都是克了特殊紋路圖案的。 普通人是萬萬不可能有這么一雙鞋子的。 云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總不至于說,你打死了一個軍中之人,搶了他的靴子吧?” 直到此刻,那名嘴硬的流民才終于跪倒在地。 其實云舒自己是看不出來靴子有什么問題的,即使是常年居住在宮里的原身也沒有這方面的認知。 這個問題還是曹誠看出來的。 在云舒讓他去抓人后,他就問自家殿下怎么看出人有問題的。云舒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將這個問題重新拋給他,讓他自己多想多看。 最后曹誠一臉驚喜地報告給云舒這個情況,云舒這才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表示他猜對了。 曹誠開心不已,他只是不知道,自家殿下不僅愛騙敵人,還愛誆自己人。 至于云舒為什么會覺得里衣也有問題,是根據他們穿在外面的鞋子都舍不得換一下,那看不見的里衣就更加不會換了。 反正他有標準答案,至于抓人的推導過程,詐一詐,總能找到線索的。 第7章 見為首的那人跪倒在地,其他人也紛紛跪地求饒,求夏王殿下放了他們。 到了這一刻,事情已經很明了了。 這幾人均來自于原州軍中,參軍要求他們混到流民里,到時候鼓動流民攔住云舒的車隊要糧,最好趁機制造暴亂。 如果暴民被云舒鎮壓殺害,那么正好他們可以少了很多事。 如果暴民殺了云舒,那就更好,一箭雙雕。 反正害了云舒的是暴民,跟他們原州官員和地方軍有什么關系,況且他們最后還幫忙處理了那些膽敢暴亂的流民。 如此一來,既給自己掃清了麻煩,又替京都的大人解決了問題。 至于這個京都的大人,除了云瑋,還能有誰? 要不是云瑋的命令,一個西北邊地的參軍怎么可能會想要謀害一國皇子。而參軍自然是受了刺史的指使,刺史自然也是受了京都某人的指令。 云舒不由得感嘆,這皇家兄弟間還真的是薄情。太子悄無聲息被毒害,他也差點遭了殃。 果然最不能生在帝王家,動不動就要人性命。 至于原州、蘭州的官員為什么不愿意管這些流民。云舒只能懷疑,他們是在靠這些人,得到更多的東西?,F在得到了,就要一次性解決,一勞永逸了。 左右事情的真相,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他也沒有那個時間去管。 流民們也聽明白了。 原來慫恿他們來找殿下要糧的,是原州的官員,而這些官員甚至都沒想要他們活下來。 也是直到此刻,他們才意識到,如果他們真的暴起傷人,搶了殿下的糧,那么他們就徹徹底底成了暴民。 而暴民是會被直接斬殺的! 差一點就被這幾個人忽悠瘸了! 無數人后悔之前沖撞云舒的舉動,也慶幸夏王殿下沒有與他們計較,還給了他們飯吃。 不然他們這么多人,有一個算一個,就算不是,也得抓起來關大牢。 夏王殿下果然是個好人呀! 當有第一個人下跪時,其他人也紛紛跪了下來,感謝云舒的寬厚仁慈。 云舒照單全收,雖然他是另有所圖,但是在這個世道,他也問心無愧。 他讓眾人起身,并囑咐休息一會兒后,就得啟程了。至于那九個人,則是讓曹誠先將人扣押起來。 云舒雖然沒當場處置這幾人,原州的這些百姓卻不愿意了,手里沒有臭雞蛋爛菜葉子,只能對著他們吐痰吐口水。 云舒沒管那些人,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呂長史這會兒更是對云舒刮目相看了。 試問當今有那個皇子在遭遇流民沖撞的時候,不僅不下令讓護衛將流民斬殺,還將流民收留下來,給飯吃給水喝的。 這才是仁義之主! 自己沒有跟錯人! 呂長史準備了一肚子的夸贊話,然而還未等他夸出口,就見云舒毫不優雅地喝了一口水,放下茶盞吩咐道: “麻煩呂長史去寫一份告示,就說我西州歡迎各路人士去西州定居,措辭誠懇認真點,讓他們感受到我們西州的熱情。對了,去了就分田分地,三年內免收征稅?!?/br> “對了,將這些流民的事也寫進去,讓他們有些共鳴,更能心動我們西州的好政策……” 呂長史聽得發愣,等到云舒全部說完后,才不得不提出最要緊的一個問題。 “可是大家都是有戶籍的呀,而且他們在這里呆的好好地,為什么會愿意千里跋涉去西州呢?” 云舒淡淡道:“自然不是給普通百姓看的,按照那些流民的說法,今年原州境內大部分地區顆粒無收,蘭州雖然好一些,但糧食也不寬裕。所以原州出現的流民,遠不止眼前的這兩千人。蘭州不愿意接納他們,因為蘭州過得也不行?!?/br> 呂長史這才反應過來,“殿下是想要將這些走投無路的流民,一起帶去西州?” 云舒點頭,“這一路到涼州我們需要走得慢一些,等等這些百姓。等過了涼州應該就沒有流民了。到時再加快速度,趕去涼州?!?/br> 呂長史卻皺眉,“那這一路要消耗不少糧草,這還怎么夠分給西州的百姓?” 他們帶去西州的糧草并不是全部都由京都帶來的,而是帶一部分,邊吃邊在沿路的各城補充。最后幾站就是涼州、甘州等地,等出了沙州就沒有任何補充糧草的地方了,得一口氣走到西州。 但就算如此,他們的糧草也不夠這么花呀。陛下給殿下的糧草和銀錢記錄,他可是看了的,并不算多。平白多出兩千人吃兩月,萬一人數再次增加,到時候吃到西州的時候,怕是所有糧都給他們在路上吃完了。 到時,還怎么讓西州百姓來領糧???肯定完不成承安帝交代的任務。 “那不是就是欺君之罪嗎?” 云舒再次嘆口氣,呂長史什么都好,就是有時候有點死腦筋,他解釋道: “既然陛下說的是糧草分給西州百姓,那我們帶著的這些流民算不算西州百姓?如果你覺得沒有戶籍就不算。那么明天開始,你就帶人給他們全部登記成冊,直接帶著他們的戶籍冊去西州?!?/br> “既是我們西州的百姓,那這些糧草給他們吃,就是合情合理的?!?/br> 西州是云舒的封地,云舒說這些人是西州百姓還給他們登記戶籍,那么他們就可以是西州百姓。 他現在就是要明著撬云瑋的墻角。 你不是不要這些流民,還用這些流民害我嗎?那我就把這些人全都拉走。讓你啥都沒有。 人跑了,地荒了。他倒要看看,到了明年開春,少了那么多人的原州,要怎么組織春耕。 呂長史還有疑慮,“但這么多人到了西州,到時候我們的糧草都給吃完了,他們可怎么活下去???以及原州蘭州分散了那么多流民,即使我們放出了告示,他們也不一定能夠看到,總不能我們一路找過去吧?” 云舒直接光棍,“車到山前必有路,我還沒到西州,哪里知道西州的情況。到時看著安排就好?!?/br> 反正這年頭,不管干什么,最怕的就是缺人。 “不管是開荒,還是放牧,都要人干,就算是打造兵器,也是要人的……” 曹誠掀簾子進來的時候,聽到的正是“要人打造兵器”,他嚇了一跳,驚訝道:“打造兵器?” 說著,他重新回身,偷偷摸摸掀開車簾往外看了幾眼。 鬼鬼祟祟的模樣,看得云舒和呂長史一臉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呢?” 曹誠確定周圍沒人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后,小心翼翼地湊近云舒和呂長史,小聲說道: “殿下,我們這還沒到西州呢,你怎么就想著要反的事???” 呂長史:??? 云舒:…… 都說武夫的腦子是單線程,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曹誠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得呂長史都懷疑起云舒是不是有要反的意思了。畢竟殿下今天的舉動,確實很不尋常啊。 云舒對上兩人一個懷疑一個你就是的眼神,無奈地嘆口氣,表明自己的立場,“我沒要反啊?!?/br> “我們都被發配到西州了,怎么反呀?從西州打到京都,先要經過重兵把守有天然地理優勢的河西四州,然后要么走河套諸州,要么從山南過去,不管走哪個都不太好打。最重要的是,我現在手里也沒兵啊……” 云舒一攤手,表面自己無辜得很,沒想到對面兩人不僅沒有打消疑慮,還更加驚訝地看著他。 曹誠:聽聽殿下說的這些話,連路線都規劃好了,還說沒有想法?也就是現在沒有兵權,才作罷罷了。 呂長史:沒想到殿下已經想得如此深了,自己以后的路到底該怎么走? 云舒要是知道他們心中所想,肯定要給自己喊冤。 他一個正直無比的良民,怎么就被你們一個個的懷疑呢? 他就是看了下地圖,順嘴那么一說罷了。況且這地圖還跟他原來世界的差不多,也就是名字不一樣而已,他能瞬間想到攻入中原的路線,不是很正常嗎? 見這兩人還是不信,云舒索性岔開了話題,“我讓你挑的人,你挑好了嗎?” 曹誠立即被轉移了注意力,答道:“已經挑好了,都是個中好手?!?/br> 云舒點頭,“行,這樣你再去挑一些機靈的嘴皮子利索的流民,讓那些兵士每人帶一名流民同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