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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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趟剛背走,德吉騎著摩托回來了,摩托后邊綁著兩桶清水。他把水搬回屋里,給meimei點上爐子,燒一壺熱水,這時候奶奶從外面回來,帶著蔬菜。 許南珩已經面如死灰,他品質不錯的外套上全是灰土,這沒什么,問題是他已經直不起腰了,而且他很確信,有一些小顆粒順著他衣領掉進衣服里了。 雖說他明白牛糞真的是很干凈,但科學上的解釋又有多少人能從心理上完全接受……最后一趟搬完,許南珩拎著外套,灰頭土臉地找來診室。 方識攸抬頭:“許老師?!?/br> “我要……洗個澡?!痹S南珩咬了下后槽牙,“我衣服里掉了……牛糞?!?/br> 方識攸是提前了一天回來的,今天小醫院里沒什么事情,下邊修隧道的工人還沒復工,義診也還沒開始。他站起來,笑了下,說:“你這表情,看起來不是需要淋浴,是需要緊急噴淋?!?/br> “有嗎?”許南珩問。 “這兒沒有?!?/br> 許南珩這澡差點搓掉三層皮,洗完出來的時候去了方識攸的休息室里坐著緩神,洗得他手指腹σw.zλ.的皮膚都皺了起來。 方識攸拿了瓶果汁進來遞給他,打趣他:“洗這么久,三只阿拉斯加都洗好吹干了?!?/br> “……”許南珩沒勁跟他貧,少爺來來回回背了五趟牛糞,手都哆嗦,擰不開蓋兒,又遞回去,“你給我打開唄?!?/br> 方識攸給他擰開。許南珩坐在床邊的,身上單穿一件長袖t恤,運動褲,散發著濃郁的沐浴露香味和熱騰騰的氣息。 他用的沐浴露是偏茶歇的果香木質調,由于他今天大量反復地洗,導致他現在坐那兒像個茶寵。 方識攸擰開果汁,靠近一步,他站著,許南珩坐著。許南珩的胳膊是真的抬不起來,肌rou酸痛,關節無力。方識攸擰開果汁后,直接將瓶口貼到他嘴唇,接著傾斜瓶身。 外科大夫的手能夠在跳動的心臟上做縫合,也能將酸甜的果汁喂進老師的口腔。 喉結規律地吞咽,三四口之后,方識攸拿開瓶子,他很穩,許老師也很配合,沒有一滴果汁淌出來。這是遠遠超過朋友的交互動作,或者應該這么說,普通朋友之間,胳膊抬不起來,也不是這么個法子喂水的。 最起碼,最起碼不是這般沉默,不是這個眼神。 方識攸向下看的眼,許南珩捻著床單的手。這個小小的休息室仿佛被注入樹脂成為琥珀,許南珩覺得呼吸困難動彈不得,什么氧氣稀薄動彈不得自然就寧靜了,根本不寧靜。他這會兒腦子里百萬雄兵扭秧歌,幾口果汁好像沒喝進胃里,活像進了大腦,把那些扭秧歌的給從頭澆到尾。 總之就是,亂七八糟。 “你需要貼膏藥,不然腰明天站不直?!狈阶R攸像個沒事人,擰上瓶蓋放在桌上,從椅背靠著的書包里掏出一片跌打止痛貼。 這玩意義診的時候常常要用到,西藏地貌高低起伏,村民們無論是放牧還是挖蟲草或種地,腰背肩頸都有問題。 方識攸撕開一片,轉過來,問:“幫你貼?” 他穿著白大褂,說出這句幫你貼說得極其自然又合理。甚至他已經撕開了,膏藥的味道已經刺激到許南珩的鼻腔,并且和他身上的果木香味在空氣中打得難舍難分。 方識攸走過來,眼神平淡,有著寸步不讓的意思。 許南珩點頭。 許南珩站起來,手拎起t恤下擺,露出他勁瘦的腰。這些日子他在西藏又瘦了些,他白,小少爺的皮膚,細嫩的白。 方識攸走到他身側,手掌帶著膏藥,貼覆在他后腰正中。剛洗完澡的皮膚是溫熱的,方大夫手掌隔著膏藥蓋上去的瞬間,不像貼了張膏藥,像烙了塊炭火。 “要貼幾個小……”話沒問完,許南珩放下t恤想轉個身,忽然腿一軟—— 恰好方識攸的手還在他后背,直接兜住他,同時為了穩住他的站姿,將他向自己懷里帶。 并且說:“你膝關節今天過勞,建議你在這邊休息,不然那個二樓你可能最后幾級臺階要手腳并用?!?/br> 所以說制服這種東西就是會給人一種‘限定信任’的感覺,方大夫穿著白大褂講這些話簡直是西裝革履地耍流氓。 許南珩自認活到二十五歲,何為關愛何為撩撥他還是能分得清楚,這大夫真是壞的可以。 許南珩退無可退,干脆一屁股重新坐下,抬頭,拎著唇角笑起來。這一笑直接反客為主,如果說剛剛方識攸的動作像個大反派,那他笑得活像反派黑化了的白月光。 許南珩:“好啊,怎么說,一起睡?” 撩嘛,誰不會啊,許南珩心說,你不管我死活那我也不管你了。順便,許南珩還拍了拍床鋪,說:“挺軟的?!?/br> 這是個很窄的床,窄到搞不好真的兩個人躺下去了,一個得睡在另一個懷里。 這事兒嘛就是流氓做得大,他換了個眼神看著方識攸,似乎在挑戰他。大概是,怎么,大家都是男人抱抱睡一下怎么了,直男才無畏無懼。 是的,許南珩咽了一下,盯著方識攸。 直男才無所謂,直男說不定直接衣服一脫躺下了。 “我今天值班?!狈阶R攸手揣進白大褂口袋里,退后一步,“你先睡吧?!?/br> 日落后的藏南高原有著最原始的自然野性,喜馬拉雅山北麓的風沖撞著所有事物。這些風帶著怒意,它們似乎很不滿,想要掀翻這些人類建筑,像玩積木的時候,別的孩子把積木堆在了自己圍起來的花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