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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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鶯嘴巴似蚌殼,抿成了一條線,緊緊攥著手心,目光穿過身前的昏黃燈光投落到地上,兀自隱忍著。她不想去看他,從那雙瞳孔里,只能看到自己在他眼里是多么渺小和輕微,何必自取其辱。她感覺小腿發軟,渾身輕飄飄的,這間屋子里發生的事那么得不真實,似幻非幻,剛才她跟馮元動手,可能只是幻象罷,畢竟她是絕不可能敢打他的,他甚么身份,她又是甚么地位,哪能不知呢? 以為是夢,不過是想逃避罷了,可哪里容許她躲呢,做了就要承擔。不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絕不是夢。腳底很實,眼睛很辣,還能聞到屋中絲絨炭燃后的淡香,馮元開開闔闔的嘴角,話聲也很清晰,卻刺耳尖利:“你倒是給爺說說,今兒這發的甚么瘋,是讓惡鬼上身了?簡直瘋得不成樣子,要說不出來個一二三,板子是吃定了!” 馮元是越想越氣,這陣子就沒過上過好日子。微黑的臉隨著喘息又漸漸紅了膛,聲也乍然大了起來:“真是豈有此理,摁下個葫蘆起來個瓢,你們一個個的,都要翻天了?佟素娘發瘋,你也開始不消停了?跟珠子似的都連成串兒了?是巴不得氣死我罷?” 他說話時,發現綠鶯嘴巴蠕動了下,似是咕噥了一聲甚么話,聽不清說的啥。他氣得狠狠砸了下椅子扶手,微惱道:“跟鬼說話呢?嘰嘰咕咕個甚么?” 綠鶯暗哼,撇了撇嘴角,木著臉:“我說你不是個男人?!?/br> “放肆,跟誰我我呢,沒規沒矩的?!瘪T元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只注意到她連“妾身”這樣的謙稱都不喚了,輕叱了一句??稍拕傄宦涞?,忽地臉色一變,微紅的面膛瞬時像染了墨汁,黑陰陰的駭人。他瞇起眼睛,看向她,咬著后槽牙一字一字緩緩頓道:“你剛才說甚么?再說一遍?!?/br> 綠鶯看著他臉上咬肌像浪一樣滾動,心底顫了顫,仍是大著膽子開口重復:“我說你馮元不是個男人!” 話還未完全落下,馮元霍然彈起,椅腿往后刮了半寸,響起刺耳的滋滋聲。他閃電般伸出右手,五指大張,像網一樣掐住她的雙頰。老虎屁股摸不得,同樣對男人也說不得這一句,不是男人,難道是女人?是太監?馮元滿頭滿臉都是惱怒,汗毛炸了,眉峰一抖一抖,脖頸青筋溝溝壑壑,一句話像從嗓子眼里擠出來:“你倒是敢說,爺哪里不是男人了,夜里是誰死去活來哭著求饒的?玲瓏院里日日沒臉沒皮鬼哭狼嚎的是誰?” 綠鶯被他捏住腮幫子,那五指收得極緊,似沒有rou的骨棒,又像是刺穿犯人肩胛骨的五爪鎖鏈。她嘴巴里兩側腔rou被迫聚攏,將兩排牙齒一上一下天南地北地隔著,唇瓣分離,相聚甚遠,整張嘴成了豎著的長條狀,像湖面嘬著嘴嗷嗷待哺的鯉魚。呵呵,她與鯉魚也沒甚么不一樣,全是玩物罷了。 果然說日久才能見人心,他也不過爾爾,以前全是幻象。即便她最卑微,他又好到哪里去! 甚么隱忍,甚么茍且,甚么禮教,甚么男尊女卑,統統都見鬼去罷。她是人!有血有rou,知道疼知道難受!她想有尊嚴地活著,不是只有一具皮囊的行尸走rou!綠鶯從來沒有覺得有一天她能是這么勇敢,活得這么肆意,反抗得這么徹底。她像個戰神,嬌小的身軀,卻以萬夫莫開的氣勢仰望著他:“老爺若是有氣,大可以發出來,是打是罰也有個影兒,這么陰暗地報復我,就本事了?這根本不是男人干的事兒,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光明磊落,沉穩可依靠,原來都是我錯看了,你不過是個齷齪卑鄙的小人!” 馮元臉上抖動得厲害,眼里黑沉一片,扶手被他捏地咯吱響,胸背挺起,肩臂鼓漲,積滿了老虎即將撕碎獵物的力量,卻并沒有馬上發作。他壓抑著急欲噴薄的怒氣,不動聲色地反問:“哦?那你倒是說說,我怎么卑鄙了?” “你自己心里有數,你好意思做,我卻不好意思說?!弊蛲?,還有今天,若不是他借題發揮報復于她,一個人變化怎么可能這么大,自從兩人和好,閨房上他雖不是溫柔如水,但也絕不會抵死折磨。她承認,他對她是有喜歡,可這喜歡也許僅僅像對待一只圈養的鳥兒、一件漂亮的衣裳,或是他拇指間常常把玩的那塊扳指,要不然哪能這般欺辱于她? “別跟我在這賣關子,今兒不把話說清楚,咱倆沒完?!彼[忍地瞪著她。 綠鶯被噎得不上不下,怎么說?又哪里說得出口?他非要逼她全攤開在明面上,是想羞辱死她么?這廂綠鶯以為馮元是裝傻裝糊涂,但其實馮元還真不算。在他看來,跟自己的女人親熱何錯之有,即便昨晚不留情了些,那也無傷大雅,哪里能猜到她竟看得這么重,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 雖說她是諱莫如深不想細說,他沒法完全清楚,但也不是甚么都體會不到,他還是有幾絲些了悟的,這兩日他確實拿她撒氣了,不算無辜??梢嵌貍愐皇?,女子在其中哭了鬧了不好受了,就腦瓜頂上竄犄角生生要跟爺們干架的話,那豈不是所有人家都得雞飛狗跳,天下不得大亂? 故而,此時馮元很是生氣,他覺得綠鶯這死丫頭是越來越不講理,越來越驕橫,越來越沒事兒找事兒了,所以得治,狠狠地治!要不然馮府都得成她的天下了,自己都得被她壓在腳底板。正琢磨著,這等記吃不記打的,明兒是不是該動一動家法給她個教訓,就忽然聽她冒出了一句,聽后,馮元怒然踹翻了椅子。 綠鶯羞惱地梗著脖子,一股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抨擊著他:“老爺敢做,卻不敢當,心思齷齪陰暗,實乃偽君子一個!” 問世間,誰敢當面這么辱罵他,連有皇上邊上紅人高總管罩著的張軻,還只敢背后說兩句不痛不癢的閑話,她一個仗著有兩分姿色、博得他兩分寵愛的小小妾室,簡直向天借的膽子!還忍甚么,又哪里能忍,馮元恨不得一把斧子生劈了她,腦門青筋直蹦,眼白上全是血絲,臉膛鐵青一片,這是怒極的征兆。 他抬手狠狠甩了她一掌,一聲悶響,綠鶯那沒消腫的左臉又從原地鼓起了一層,像瓣饅頭一樣宣。確實是闖大禍了,也捅破天了,那一巴掌似帶了千鈞之力,她臉上又麻又疼,像是一排鋼針在扎。她終于知道,為何總覺得被揮巴掌時臉只麻不疼,原來是因為力氣沒用到點子上,勁兒小罷了。真的闖禍捅天了?呵呵,但她不后悔。 綠鶯收回左臉,轉下頭,又將右臉對向馮元,激勵他再打。 馮元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挑釁?以為他不敢?他有甚么不敢!他怒不可抑,反手又是一巴掌。 綠鶯腦袋木了,像被敲打的木魚。她將眼珠往下轉了一點,往自己臉上看去。果然,以往只能看見凸起的鼻子,現在連下眼瞼都能看見了,整張臉全腫了,粉嘟嘟的是不是跟顆胖乎乎的蟠桃似的了?她無力笑笑,微微自嘲。接著又轉了下腦袋,撤回右臉,將左臉送到他眼前。 分席割袍恩義斷,從此路人相陌然。 打罷打罷,多打幾巴掌,打走我的眷戀,打散我的情意,打斷我們之間的牽扯,讓我后悔罷,后悔與你相遇,后悔認識你這個人,我要與你義斷情絕!她直勾勾望著馮元,眼中竟然滿是笑意,在鼓勵著他。 馮元握緊拳頭,將手背到身后,他哪舍得再揮下去,以為他不心疼么?他知道她在激他,彼此傷害,兩敗俱傷,圖甚么呢!哎,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也該消停了,這個時候,夜里寂寂靜靜的,再鬧全府都知道了。 索性給她個臺階下,他態度尚算溫和:“你這是甚么態度,還知不知道自己是甚么身份了?” 當然知道,只要綠鶯老老實實做小伏低地回他一句,今兒這事兒就算結了,馮佟氏毒案也算過去了,她還能回到從前的日子??伤?。 綠鶯歪著頭,頂著腫脹的一張臉,諷刺般地扯起一端唇角,斜著眼睛乜著他,露出一對眼白朝著他,挑高調門:“哦?那你馮元倒是說說,我是甚么身份?” “呵,沒完了是罷,作起來沒完了?”馮元冷聲嗤笑,牙齒咬得咯咯響,虎視眈眈地死盯著她,恨不得將她燒出個洞來。他算明白了,這氣死人不償命的婦人就是不想讓他好過,就是老天爺派來生生折磨他的。他這是造了什么孽了,遇上這么個女煞星。 在這當口上,誰能說出來好聽話,馮元更是氣剎沖天,極盡羞辱之能事:“不知道自己是個甚么東西?那我就給你好好解釋解釋,白天為我生兒育女,晚上敞開大腿供我消遣,你說你是個甚么呢?” 綠鶯紅著眼睛,顫顫巍巍地眨了眨眼睫,心像被鞭笞了,滿是鮮血淋漓。她身子晃了晃,指甲死死摳住手心,恨恨地與他對視,彼此誰也不甘示弱。再是粗俗的人,也有兩分似水柔情;再是軟弱的人,也藏著兩分潑相。俗話說泥人尚且有著三分氣性,綠鶯自然也有崩潰的時候。 她揮舞著雙手,張牙舞爪地撲向馮元,攜著哭腔喊道:“馮元我今天跟你拼了!” 第140章 跟個潑婦似的, 綠鶯這也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了。一雙手伸出去,迷迷瞪瞪地也不知是五指成爪還是握成了胭脂錘,總之她在此時此刻就想為自己報仇,要討回個公道, 王八蛋, 他欺負自己真是沒邊兒了,而自己又憑甚么被人這么欺負著, 她也是好人家出來的, 可不是生來就下賤的。真想撓他打他捶他掐他, 不管有沒有本事挨到他門面上, 反正能揪下來他幾根頭發也是劃算的。 本來就是近身, 馮元動作再快也是來不及, 逮住她前,右脖頸生生被她那指甲抓出幾道血痕, 觸目驚心的, 跟被野貓撓了似的。撕,還真疼,他娘的,馮元一只手死死扣住綠鶯手腕, 明知她抽不出,他還是泄憤似的又添了兩成勁兒,見她眉頭攢起,這才舒坦了幾許。 “疼, 你放手!” 綠鶯兩手被他提溜著高舉,被迫點著腳尖吊起, 小腿肚子直抽筋兒。簡直不自量力, 都這樣了還跟他疾言厲色地甩臉子, 馮元手未松弛,手腕卻霍地拽著她往回一收,綠鶯登時趔趄著往前一撲,與他的臉之余喘息之遙,近得眨眼時眼睫幾乎能刷到他的臉。 馮元盯著眼前這張芙蓉面,恨不得從上頭咬下一塊rou來,手上又添了幾成力,將她腕骨捏地咯吱作響,青著臉沖她狠叨叨:“還作不作了,再作就掐死你!然后把你喂狗!”零 作,當然作!她想作,可沒辦法了,手無縛雞之力,又被他像抓小雞子似的抓著,已然成了敗寇。不過......也算不白折騰,撓著他了,可恨怎么沒撓死他呢。 看她如蒸茄子似的蔫巴巴,腿腳也軟了,這應該就是妥協了,馮元臉色便緩了一緩,被氣到炸的肝兒也不疼了,心道女人果然就不能寵得太過,專蹬鼻子上臉,她這番示弱之舉,他便大方地松了手,綠鶯沒了依托,委頓在地。 見她衣衫不整在地上癱成一團,馮元坐到椅上,感覺身子有火喉內干涸,想喝口水,奈何桌子空蕩,這才想起來屋里沒茶,忍著煩躁,居高臨下開始了興師問罪。 “知沒知錯?你倒說說,該怎么個罰法?” “我罪無可恕,趕我出府罷?!本G鶯抬起頭,目光真誠地看著他。這回不是作,是心里話,可明顯馮元不這么以為。正老神在在等著她示弱呢,沒想到她又開始了炸毛起刺。 “呵,簡直放肆!動不動就出府出府的,一套把戲還使起來沒完了?想我平日大度,竟將你慣成這副刁鉆跋扈的性子,一哭二鬧三上吊,以為我對你有幾分情,就以為能拿住我了?呵,走個馮佟氏,你脾氣就野起來了?” 馮元想到甚么,眼一瞇,挑眉諷刺道:“莫不是癡心妄想以為爺能將你扶正?” 他的身份,她的身份,扶正是不可能的事,馮元以前沒覺得她有這個妄念,可此時本意是刺她的話,等說出口時他才覺得,沒準她就真有此念頭呢,畢竟小門小戶出來的,沒甚么見識,自然愛異想天開。若真有這個苗頭,他可得及時將它撲滅。 綠鶯卻是一怔,扶正?她想過么?也許想過罷,可也僅僅是那么一瞬,她知不可能,又哪里會奢望??烧l不曾有過幻想呢,被劉太太壓榨時,她想過自己若是皇后娘娘,就把劉太太狠狠打上個幾十大板,這么一想就樂了,便覺得日子也不那么苦了?;孟胗猩趺醋?,不過是無望之人一點縹緲的虛妄罷了,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又有甚么錯。 可他卻將她想成了最不堪,那話一出,對她是何等羞辱,暗罵她沒有自知之明,暗示她不要臉皮,人有臉,樹有皮,女子的臉何等單薄。果然情之一字,傷人最深。 綠鶯正難捱時,見馮元嘆了口氣,很是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不該是你的東西,就別肖想了。你若是要兩件衣裳幾樣首飾,哪怕從我這再討個鋪子呢,作一作鬧一鬧,我沒準也能依了你??蛇@事兒,可不是作就能好使的。提前給你交個底兒,老夫人已經幫我相看親事了,到時候主母初來乍到,你這個辣性子可不合適,今后自有你的苦頭吃。我先應你,若又是個歪心思的,我自會給你主持公道,可若是個賢惠綿軟的,你這么驕縱,我也不會慣著。你當知,越慣你,對你越不是好事,物極必反這個道理你應該懂?!?/br> 這話自然也是好意,可何嘗不是打臉。這話將臉打得好,啪啪響,綠鶯只覺自己的臉像被長著倒刺的鐵條抽了,又麻又疼,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有些心灰意懶,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一雙光澤黯淡的美目盈盈對著他:“你說我性子刁鉆跋扈也好,踢開馮佟氏以求上位也罷,這些我統統不反駁。既然你看我不順眼,我在這里也不快活,況且將來的太太進門,我可能還會忤逆于她。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未免你家宅不寧,你看不如我回南門宅子可好?” 話往夸張了說,且她說這話的語氣,隱隱含有卑微乞求之意,甚是讓馮元一怔。耳鬢廝磨好幾載,以她的為人,還有此時眼中的情緒,他有些忐忑地意識到,這可能不是威脅,也不是手段。他用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感將一句話沖口而出,焦急之下難免調子有些怪異,一點也不似他平常的聲音:“渾說甚么,罰還罰到八百丈遠?你倒是想得美!” “咳,天晚了,你回去歇了罷,罰的事兒改日再說?!辈幌肼犓匍_口,他知道若是她再說,絕不是他希望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個甚么勁兒,不是怕兩人吵嘴也不是怕打罵。胡亂地擺擺手,打發她走,自己去桌前撿拾雜物,耳中聽著她的動靜,見她還不起腳邁步,心中越發不上不下。 “長痛不如短痛,何必將來相看兩厭呢?”綠鶯目光越過桌案,皺眉望著他。 馮元停了動作,呆了片刻,忽然刷地一下將手里已撿起來的物件又扔回地上,直起身冷冷地瞪著她:“相看兩厭?誰厭?我可沒厭,是你厭了?” 綠鶯強自扯起個笑,臉上蒼涼無力:“是啊,我厭了,求你放過我罷。還有豆兒,她若是個男丁,我自不會多求??伤莻€女娃,想來你將來也不缺女兒,也求你讓她養在我身邊罷。其他的,我也別無所求了?!蹦哪懿粎捘?,馮佟氏這事,自己與他尚且情濃,他就這般記恨了。將來若與新太太不融,他對自己濃情轉淡,若發作,她小命保不保得住還是兩說。 她在為自己打算為自己謀出路,可在馮元看來,這絕對是逆鱗了。任他如何沉穩的性子,此時也再沒多余心思與她周旋。他要是心狠一點,今兒就該打死她,以平心頭之恨。 風一樣穿過桌案掠了兩步,馮元定在她跟前,電光火石間嗖地掐住綠鶯下巴,死死扣緊手指,掐住她晃著她的腦袋,一張臉陰鷙著道:“好個賤婦,要滾就滾,但豆兒得給我留下,我馮家的子嗣你帶不走!” 綠鶯像風中的落葉,抖動著,脖頸被扯得發疼。豆兒是她的命,是她的脈門,他可真掐得準。 馮元往旁一使力,將她甩到地上,厲聲喝道:“還不滾!滾!滾回你的玲瓏院去!” 抹了把淚,綠鶯爬起來,挺著受傷的膝蓋,踉踉蹌蹌往外走。到了門口時,她沒有回頭,輕聲說了句:“你說你對我有幾分情意,可也只是你自以為的罷了。你捫心自問,我與那勾欄里的女子有何區別,你又與那些恩客有何不同,不過是肆意折磨與咬牙忍耐罷了?!?/br> “給我滾——”馮元猛然抓起桌上一物,朝她扔去。騰一下砸到門框上,隨即落下來,一聲脆響,玉硯裂成幾塊。掃了眼地上碎玉,他直直盯著她后腦,恨道:“世上女人,唯有你最狠,總能將話往人心窩子上戳。你也問問自己,你過的日子,真是那般不堪?我對你,真的全是不好?” 頓了頓,他嘴角勾起了個諷笑,通紅著眼挖苦道:“哼,將自己同女支女相提并論,你也說得出口,端的是讓人佩服!” 綠鶯身子滯了滯,蹣跚著往玲瓏院走去。 又打又罵又吼又叫,書房的動靜不小,半個府都聽見了,下人再一傳個閑話,全府無人不曉,可沒人敢多嘴。隨著馮元與綠鶯,一個不追究,一個老老實實,這場就差驚動天庭的沖突,隨著兩方的沉默,也算安然無恙地度過了。 畢竟是才鬧完不死不休的場面,這晚馮元自然歇在了外書房,也算避免了與綠鶯面對的尷尬。那廂綠鶯獨個躺在床上,經過了一晚的胡思亂想,也冷靜了下來。她有了些后悔,今兒自己是瘋了么? 翌日下衙,馮元打發隨從去邀內弟佟固吃酒,地點定在了香月樓。 作者有話說: 么么噠,蟹蟹小仙女給我投雷: 斬員外的向日葵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8-09 22:58:29 第141章 香月樓雅間內, 郎舅二人隔桌對坐。屋角擺有長瓶,新鮮花卉穿插其中,或紅或粉,滿眼曖昧。墻上掛著大大小小男女香艷圖畫, 窗頂垂落一盞裝飾用袖珍走馬燈, 巴掌大小,每面皆是不著寸縷的妖艷女郎, 或坐或臥, 舉止儀態皆是風流。 在一些男子眼中, 這里全是銷魂, 而馮元看了, 只一個字:俗。簡直俗不可耐。 佟固一腦門子納罕, 大眼珠子骨碌碌往馮元身上打轉個不停,手指往四周一劃拉, 調侃道:“我說姐夫, 平日你不是最不屑這種地方么,咋今兒倒約弟弟來這了,難道是終于開竅了?不過這竅著實開得有點晚啊,虛度了多少光陰, 可惜啊可惜?!?/br> 說到最后,已然是咂舌不已,別說多煩人了。 馮元擎著酒盞,看著酒中倒影,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佟固自來知道自己這姐夫是個悶性子,這番調笑也不接招, 便訕訕地笑著, 給馮元倒酒。門聲一響, 秦mama領著兩個妙齡姑娘進了來,接著扯了一副烈焰紅唇說了幾句場面話才闔緊門扉退了場。 兩個姑娘自報家門,一個浣雪,一個如梅,各自要入座。叫浣雪的挨近佟固,還沒來得急坐下,便被他一把扯進懷,一盞酒香就喂了過來。如梅也不甘示弱,弱柳扶風地要往馮元身上貼,臉上掛著虛偽的嬌羞。 可還沒等她近身呢,那人便連瞅都不瞅她,只冷聲扔下一句:“下去罷,這不用你,手帕子留下?!?/br> “大人?”如梅眨眨眼,怔住。動作做到中途,正一手扶案,半撅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筋都要抽了。 馮元不耐煩地皺了下眉毛,忽然一把從她手中奪走帕子,往身旁隨意一放,懶得看她一眼,揮手趕人。 這揮手揮得跟趕蒼蠅似的,對面浣雪眼兒微瞇,一臉的幸災樂禍。他留帕不留人的舉動,如同買櫝還珠,如梅心生懊惱,卻哪里敢發作,可這么走又覺沒面子,便想著再在馮元眼前晃晃,從她出現就沒見他正眼看過來一眼,未嘗不是他還沒發現自己的美?男子不最愛口是心非嘛。 如梅看著他,強作委屈道:“原來大人看中的是奴家的手帕子,奴家雖心內失落,卻也是榮幸萬分的?!?/br> 見馮元看過來了,她便扯了個風情萬種的笑,嬌聲道:“奴家......” 話聲戛然而止,那方艷豆沙色的手帕子兜頭蓋過來,如梅眼前一暗,接著滑溜溜的帕子便順著她的眼睛鼻子臉頰輕輕滑落在地。帕子上的香粉味兒嗆人,馮元方才忍著嫌惡拈著它往自己胸前胡亂抹了把,這才朝身旁這人丟過來,物歸原主。 “好了,手帕子還你,陪侍銀子也不會少你,你可以滾了!”馮元看著她,又指了指對面那個叫浣雪的:“還有你,把門帶上?!?/br> 佟固已經跟身旁美人兒對上嘴兒了,聞言頂著五大三粗的體格子就跟馮元撒起了嬌抱起了怨:“上青樓不讓姑娘作陪,就跟上澡堂不搓澡一樣,姐夫可別對弟弟這么狠心吶?!闭媸?,他姐夫這是哪門子的毛病啊,要不是深知他為人,指不定就把他當成斷袖了呢。 閑雜人等消失,馮元這才覺得心氣順了些,剛才一屋子香粉味兒熏得他欲嘔。 “好啦,你也別吊著個臉,正經點,我有事要問問你?!瘪T元好脾氣地給內弟順毛。 佟固連忙將聳拉著的腦袋抬起,自作聰明地吊著他的胃口:“我知道姐夫要問我甚么?!?/br> 馮元挑眉:“哦?說說看?!?/br> 佟固忍著不語,只挑高一頭眉毛,賣乖地看著他。馮元也不開口,倒是促狹心起,轉而說起了衙署里的瑣碎事。佟固沉不住氣,連忙告饒。 “嘿嘿,你鬧著要跟我嫡姐合離,這么大的事,我爹跟老夫人卻沒登門,你肯定是問他們此時的態度罷?” 佟固告訴他:“我爹是挺生氣的,把老夫人狠狠罵了一頓,呵呵,說她母女二人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們沒去你家登門,是一個好面子不想去,一個身子不爽想去去不了。不過啊,合離他們是都不贊成的,你知道的,人一到歲數,臉面看得比命還重,我爹更是??蛇@事兒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所以也知道該來的都會來,也便認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