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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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元拍拍她的手,打斷她的話,安撫道:“放心,爺不會放過他們的,已派人去捉拿了,到時候統統砍頭。你閉上眼,睡一覺,馬上就能到醫館了?!?/br> 搖搖頭,她最關心的不是那兩個惡人,“不,妾身是說那兩個匪徒正追殺菱兒,爺一定要多派些人去,要將菱兒毫發無傷的救回來啊?!?/br> “嗯。放心,那小丫頭爺一定給你全須全尾地送回來?!?/br> 馮元點點頭,掀簾子朝轎外吩咐了一聲。 他一諾千金,綠鶯相信他,他說會救菱兒就一定會救。 剛要閉上眼,想起一事,冷不丁又睜開,她虛弱著道:“秋云,還有秋云,老爺將她帶回來沒有,不能讓她孤零零留在山上,妾身要將她好好安葬?!?/br> 馮元莞爾:“你身邊那小丫鬟沒事,不過是傷了手臂,已被送去醫治了,等她醒了你就能瞧見了?!?/br> 綠鶯一喜,這卻是沒想到的,謝天謝地,秋云沒死。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事了,她又撐著一口氣說道:“還有那些死去的護衛,一個個都沒有逃命,盡職盡責地保護我們,老爺一定要將他們好好收尸斂葬啊?!?/br> 見馮元都點頭了,惦念的事情也說完,心事已了,綠鶯一泄力,歪著脖子徹底跌入到黑暗中。 她這一昏,再醒來已是兩日后了。 驚了胎,睡夢中,被春巧喂了幾劑安胎藥,母子都沒甚么大礙。 悠悠轉醒時,她還有些迷糊,待見到身旁只余春巧時,才猛地想起那場生死危機。 開口的第一句便是:“我睡了多久,菱兒和秋云呢?” “姨娘受罪了,整整躺了兩日兩夜?!?/br> 春巧心疼道。那日見老爺將生死不知的姨娘抱回來,她差點沒嚇死,還以為姨娘又摔著了呢。 多虧虛驚一場,還有秋云姐也在屠刀下撿回一條命,真是讓她欣慰,回道:“秋云在自己屋子里養傷呢?!?/br> 可提到另一人,卻話頭一轉,凝重道:“菱兒她......” 綠鶯心一沉,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抓住她的胳膊追問道:“怎么,沒尋到?” 她實在不敢往這方面想,沒尋到意味著甚么,此時已經過去兩個日夜了啊。 春巧咬唇,輕點了點頭。 綠鶯緊緊揪住被褥,提高聲量:“那兩個惡人抓住了么?問他們了么?” “那山匪沒抓到?!?/br> 春巧遺憾地搖頭。 “老爺整座山都搜遍了,后來在后山北面發現一處斷崖。斷崖上有塊碎布,正是從菱兒身上穿的肚兜上扯下來的。還有兩匹馬留下的腳印,老爺便猜測,那兩個惡人打算侮辱菱兒。菱兒為保貞潔,便......跳崖了?!?/br> 不,綠鶯不相信,她使勁兒搖頭,堅決不信! “不會的,菱兒不會死的,她說會回來的,會回來找我,我們一起去南方?!?/br> 淚盈滿腮,她還在不住搖頭,水珠兒順著臉頰飛甩,點點滴滴落在被上、地上。 綠鶯呆呆望著,笑指著那些被淚水飄灑處的濕跡,朝春巧道:“你看,下雨了。你知道么,南方最愛下雨了,那里梅雨季節,常年潮濕,我本最討厭的,可若是菱兒去,我就決定不討厭 了,即便沒有風和日麗,雨打芭蕉也挺好看啊?!?/br> 搖搖頭,她咬牙下了個決定,鄭重道:“不,我不去荊州了,只要菱兒回來,我就帶她去南方,那里四季如春,鳥語花香的,山山水水多著呢,我帶她去摘花、去劃船、給她揪蓮子吃,將來孩子認她做干娘?!?/br> 頓了頓,她忽然一改方才穩重,嘶聲哽咽道:“她最想跟我去南方,可我卻一再找借口推脫,還騙她說要鴻雁傳書,可我其實哪里想過這些,我是打著此生都不會再見的念頭,她卻還說將來有機會要去南方瞧我。嗚嗚嗚,我對不住她啊,我這一輩子,最對不住的就是玉菱兒了......” 春巧不住地勸,綠鶯不停地哭,哭著哭著,便又睡了過去。 昏睡了幾個時辰醒來,正是晚膳的時候。 仰靠在床頭,春巧將銀勺探過來,綠鶯搖頭:“我不吃?!?/br> 腦子清醒了不少,她知道,哭沒用,她要讓那惡人繩之以法。 直起身子,她肅聲道:“那兩個人簡直罪該萬死!那山崖不是有馬蹄印么,那順著山路下來追查,怎么會抓不住那兩個人呢?” 春巧將老爺事先交代好的話說給她聽:“下山后就是官道了,沒土沒泥的,莫說馬了,就算是馬車的車轍引,也是留不下的?!?/br> 她有些不明白,這些老爺為何不親口與姨娘說呢,姨娘睡了他才來瞧,醒了就立馬說去忙公事,怎么跟躲債似的呢。 “那我meimei就白死了?我要上山,我要去看看她?!?/br> 掀開被子,綠鶯捂著肚子要下地,春巧連忙攔著,須臾她便出了汗,此時的身子虛得不成樣子。 春巧摁住她,苦勸道:“姨娘啊,那里是萬丈深淵啊,連尸首都沒有,你能看見甚么呢?” “我......”綠鶯喉嚨被堵住,哽得滯澀。 可她不甘心啊,那是她meimei啊,不是旁的不相干之人啊?!拔胰タ纯茨菈K布,也許不是她的呢,也許是別人的,誰說一定就是菱兒留下的?” 春巧嘆氣,轉身拿過來一塊綢緞,舉到她面前,不忍多看,撇過頭輕聲道:“不用去了,那肚兜在這里?!?/br> 綠鶯愣愣地接過那沾著土帶著裂痕的綢緞,抖著手摩挲著,終于喃喃:“真的是她......” 這塊小衣,還是她穿過的。因她身子豐潤,與纖細的菱兒不同,菱兒必須將那細帶系上好大一個蝴蝶結。此時這細帶的繩結完好,卻從根部被扯斷,確實是菱兒的無疑。 將那布緊緊捏在手心里,綠鶯咬著牙,高聲質問:“那報官啊,順天府衙們,那么多捕快呢,一定能抓到的?!?/br> “姨娘,老爺沒讓報官?!?/br> 春巧的聲音有些弱,綠鶯瞠目不解:“為何,他既然抓不到人,為何不報官?” 想起這一連串,她忽地生出些懊悔與憤懣,搖頭既是指責馮元冒失又是指責自己輕忽:“其實一開始他就應該報官,他又不是查案的,徒費了這兩日功夫。若是早一步抓到那二人,可能、可能菱兒就不會死了?!?/br> 春巧眉頭皺成一條線:“可是若報官了,那豈不是全汴京城都知道你被劫了,名聲不就......” “我不怕,我要為meimei報仇,你去將他請來,我去求他?!?/br> 不是你怕不怕的,老爺到時候該如何啊,既沒面子,又得將你處置,子嗣又是難題。 見春巧面色,綠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中冷笑一聲,在馮元眼中,果然名聲大過人命! 輕聲一嘆,你們都不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她自己想法子行了罷? “你去尋個畫師來,不拘銀子,畫技一定要高超的,我要將那二人相貌畫出來,殺人償命,我要讓他們替菱兒償命?!?/br> “不用了,爺來畫?!?/br> 馮元跨進門來,此時也不再躲閃,而是確實想為她做些甚么。 他這一輩子還少有許下承諾而食言的時候,那日信誓旦旦答應她的事沒做到,故而這幾日頗有些躲著她,此時見她跟要瘋了似的,不抓到人不罷休的模樣,還真挺讓他懸心的。這事卻是離奇,鐘翠山自來寧靜安詳,哪里流竄來的山匪,竟然還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奇人,端的讓他匪夷所思。 經過綠鶯與秋云的口述,那畫作出來后,確實有八分像??闪钊藳]想到的是,太后崩逝,全城戒嚴,城門大關,根本進出不得,可饒是如此,滿城張貼后,那兩人仍仿若石沉大海,一絲蹤跡都未被尋到。 綠鶯這幾日心事重重,既傷心又難受。早起懷著期冀,落黑就是失落,滿嘴起泡又無可奈何。不吃飯不行,她若不吃,馮元便讓春巧強喂。 她深深覺得,這個坎兒她算過不去了,閉眼就是菱兒的音容笑貌,自責、自厭,整日活在煎熬中。零 又過了兩日,晌午時,馮府老門房聽見叩門聲,如往常一般去開了小門。 直到那人從月亮門下走到面前,由一道模糊的輪廓清晰成一個人影,綠鶯才捂住嘴,將嗚嗚哽咽變成嚎啕大哭。抱住meimei,仿佛失而復得的寶貝,那種欣喜無法用言語形容,在你心中本以為去了另一個輪回的人,重返世間回到你身邊,世界此時都充滿了光輝。 綠鶯喜極而泣。她感覺,這一刻是那么的美好,天比從前藍,風也比從前暖,可讓她疑惑不解的是,菱兒卻有些不對勁。 作者有話說: 蟹蟹冰兒和森蝶炸我,開心~~ 冰冰妹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5-30 00:26:22 dy婭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5-30 03:18:17 第81章 將菱兒拉近屋里, 綠鶯從上至下仔細看了個來回,抓著她肩膀緊張問著:“傷沒傷著?” 菱兒始終垂著頭,此時聽見jiejie的關心,怯怯地抬頭看了一眼后, 又有些瑟縮地往后撤了半步, 搖搖頭輕聲一回:“沒......” 從前的活潑之人如今竟變得如此縮頭縮腦、戰戰兢兢。 “做甚么躲著jiejie呢?” 綠鶯埋怨一聲,見meimei不答, 便有些傷心。 meimei變得這般, 她明白原由。任是誰被棄之不理, 也不會好過。那日菱兒猶自在山中掙扎, 她卻下了山去享福。這幾日她也想過, 若那日她不走, 也留在那里,跟著人再去搜尋, 也許就全都不一樣了呢。 一切都會與此時不一樣, meimei會好好的,一如從前的開朗明媚,她們間的姐妹情也不會變,可她就是將meimei拋棄了, 將她一個人扔在了大山里,將她獨自扔與那兩只虎狼。在馮府,她是菱兒的全部依靠,在山上, 她是菱兒的全部希望。她是菱兒的全世界啊,可這個全世界, 卻將她遺棄了。 也許她在山頂掙扎時, 在生受著惡人的魔爪時, 就盼望著有人能來救她,可卻沒有。已然過去這么多時日,有人救她么?沒人!她心里不怨么?一定恨死她了罷,她對不起meimei! 綠鶯拉著菱兒的手,酸楚地問道:“你是不是怨jiejie拋下你獨自一人下山了?你聽我說,那時候......” “不!不是的!” 菱兒打斷她的話,死命搖頭,眼里含著淚光,卻笑得一臉欣慰:“jiejie沒事,jiejie的孩子也沒事,我是高興的,我不曾后悔過?!?/br> 綠鶯不信:“那為何不理jiejie,視我如洪水猛獸一般呢?” 鼓足氣說完,菱兒又有些低聲道:“沒有,我、我只是......我只是累了,想歇一歇?!?/br> 她回了自己的屋子,留下眾人不明所以。 菱兒的不對勁不光綠鶯疑惑,春巧也是瞧在眼里,二人對視一眼,心內皆是沉重不已。 對于旁人的觸碰會躲閃,跟受驚的小鹿一般,二人再一想到馮元說的山崖之事,頓時眼圈一紅。 不論她是怎樣逃生的,那兩個惡狼又去了何方,此時都不宜多問。 綠鶯不敢多嘴觸及meimei的心傷,可仍是怕她傷了內里而不自知,若是真的受了大迫害,及早醫治才是正經,諱疾忌醫不可取。 輕輕推開房門,菱兒正深埋著頭,抱膝靠坐在床上,直直盯著被面,呆呆地一動不動。 綠鶯緩緩走過去,坐在床邊,見meimei未驚嚇躲閃,便伸出手,輕輕向她探去。 手剛搭在她肩頭,菱兒便猛地搖頭,躲著她,哽咽著求饒:“jiejie,你不要碰我,我、我已經臟了,嗚嗚......” 聞言,綠鶯鼻子一酸,心仿佛被浸在極苦極苦的苦茶里,又酸又澀。 她忍著即將出口的哽咽,溫柔道:“meimei乖,你春巧jiejie已備了大浴桶,咱們姐妹兩個一起,你也知道jiejie身子不便,你替jiejie擦背好不好?” 她不敢直言,只能曲折勸誘,想接著沐浴凈身時查看meimei隱晦之處到底受傷沒有,若不及早處置,留下終身的遺憾,不能嫁人生子可如何是好。 見菱兒一直搖頭,綠鶯心一痛,眼淚撲簌簌落下來,抱住她喊道:“meimei,你哭出來罷,不要憋著,哭出來就好了,都過去了?!?/br> jiejie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那么輕那么溫柔,還帶著香,她終于明白,這是馮府,不是在山上了。菱兒先是靜了半晌,忽然撕心裂肺哭起來,緊緊揪住胸前衣襟,猛地搖頭:“我不要,洗不干凈了,永遠也洗不干凈了。我臟得很,莫要玷污了jiejie的浴桶,jiejie,你讓春巧jiejie伺候你罷,今后我再也不能照顧你了,我不配了,不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