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崇放下書，聲?音溫潤如玉，“原來?是小?阿語?！?/br>
    “娘說你要來?麓名書院教書?！蹦赍\語笑瞇瞇的打量著他，“好久不見?了啊元崇哥哥?！?/br>
    打從五年前他念完書回束川，就沒再見?過了，偶爾聽大哥哥說起，元家家大業大，他的兄長身體不佳，所以都是他在主持大局，忙的分身乏術。

    “是很久沒見?了，小?阿語都長高了，也?嫁人了?！痹巛p笑著，眼眸里盡是柔和，“沒能?來?參加你的婚宴，可莫怪?！?/br>
    “元崇哥哥的賀禮我很喜歡，大哥哥說了，元家事忙，你連婚事都沒時間cao辦?！蹦赍\語話語一頓，“如今大哥哥成了親，不知哪家的好姑娘能?嫁給元崇哥哥呢?！?/br>
    柔軟的花瓣落下來?，掉在了年錦語的發?絲間，元崇瞥見?，抬了下手，最終放下，“不著急?！?/br>
    “元崇哥哥若是成了親，也?能?替你分擔不少?！蹦赍\語沒有察覺他的動?作，在石桌旁坐下來?，看到桌上的書時不禁失笑，元家素有百年世家，書香門第的美譽，家族中人皆是讀書人，到了元崇祖父那一輩，身為?夫子的他桃李遍布天下。

    元崇從小?耳濡目染，學識淵博，比年鶴渝還?早一步考中，但他不喜官場，回了束川幫助哥哥打理家業。

    年錦語沒想到他還?能?再回麓名書院教書。

    “院長幾番邀請，又托了祖父那兒，想著來?幾年也?好?！痹缣纸o她倒了一杯茶，“鶴渝說你在別莊陪顧將軍休養，他身體可好？”

    “相公已經好很多了?！蹦赍\語抿了口茶，熟悉的茶香在口中四溢，她眼眸亮了下，“元崇哥哥的茶藝又好了許多?！?/br>
    元崇輕笑著，“看來?在家獨自泡茶，也?是有所精進的?！?/br>
    一旁的書童撇了撇嘴，胡說，在家都是讓他泡的，什么時候自己?煮過茶。

    “娘說，束川的事元崇哥哥幫了很多忙，我替年家謝謝你?！蹦赍\語臉上的笑容收了些，頗是誠摯的道謝。

    “并非你父親疏漏，也?應查清，我也?沒做什么，只?是請人給嚴大人行了方便，讓他查的快一些?！?/br>
    嚴大人到了束川，也?是人生地不熟，有元崇的幫忙，從地方到水庫那兒，要調遣些東西也?十?分的方便。

    “原來?的圖紙沒有問題，上半年晉安侯也?去過一趟勘察過，只?是在出事前些日子，堤壩上出現了羊群，剛好將放水之處踩踏過，導致之后放壩時水直接傾瀉，沖破了口子造成了洪災?！?/br>
    年錦語懂一些工制之事，也?看得懂父親畫的那些圖紙，但對元崇說的理由，有些疑惑，“羊群怎么能?輕易踩踏壞放水之處？工部在修筑時，定?會?考察清楚當地百姓的習慣，若是平日里有牛羊群經過，肯定?會?加固的?！?/br>
    元崇望了她片刻，“興許是當時經過的羊群，數目過大了?！?/br>
    年錦語想了會?兒，便道，“嚴大人查出來?的必然不會?有錯呢?！?/br>
    元崇笑了，“你放心，晉安侯很快會?恢復原職的，束川那邊我也?已經命人送去了糧食和衣物，那些受災的百姓朝廷也?都已經安頓妥當?！?/br>
    “只?是可憐了那些死去的人?！蹦赍\語微嘆了聲?。

    “無妄之災，躲不過只?能?之后盡力彌補了?！蹦犏Q渝走了過來?，輕輕揉了揉年錦語的頭?發?，“這么著急過來?，也?不休息一下?！?/br>
    “大哥哥也?是的，你們一個個都瞞著我?！?/br>
    “不想讓你分心?！蹦犏Q渝望向元崇，“書院派人來?了，問你何時能?去?！?/br>
    元崇的視線從年鶴渝的手上收回，“明日就去?！?/br>
    “也?好?！蹦犏Q渝拍拍年錦語，“還?沒去看祖母罷？”

    年錦語驀地站起來?，“我忘啦?！?/br>
    “那還?不快去，小?心祖母念叨?！?/br>
    年錦語面露赧然，“大哥哥你們慢慢聊，我去看祖母?！?/br>
    目送了年錦語離開，元崇輕嘆，“有時候我真羨慕你?！?/br>
    “羨慕我什么？”年鶴渝笑了，“羨慕我有這么好的meimei？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可有兩個meimei呢?！?/br>
    羨慕你能?這樣與?她親近。

    元崇搖了搖頭?，“不提她們，鬧著要離家呢?！?/br>
    “阿語問起束川的事了？”

    “你這meimei，心里清透的很?！痹缦肫鹚龑Α把蛉豪碛伞钡膽岩?，之后又將這事兒推給了嚴大 人，“不過她少知道些好，畢竟誰也?不會?想到圖紙會?外泄?！?/br>
    能?在那上面動?手腳的，定?是拿了圖紙去的，但要追究一年前的人，當時進進出出的，實在是排查不出。

    “怎么能?用百姓的性命來?弄權？！”年鶴渝臉一沉，若非這次有嚴老國公出手，又有元崇在束川幫忙，父親說不定?會?在牢中呆一陣子。

    “話說回來?，嚴家那邊，可知是誰去的？”

    年鶴渝搖搖頭?，母親去過嚴家，也?沒打聽出什么來?，嚴家也?只?說知道這件事，覺得晉安侯為?人不會?如此。

    “或許你可以想想你那妹夫?！痹缰匦履闷饡?，點?透道，“別看他常年在北疆，忠勇侯府乃至這位少將軍自己?，認識的人應當也?不少?！?/br>
    年鶴渝恍然，“我倒是沒想到那處去……”總覺得妹夫一直在北疆，沒什么京中關系。

    年錦語見?過了祖母，陪著用過飯，天色暗下時才回侯府，這時云梳她們已經將青樸院收拾妥當，為?了養傷方便，顧明淵也?從書房搬到了主屋。

    臥房內的熏香是年錦語平日里習慣用的，一色兒的家具，看起來?比書房明麗許多。

    顧明淵坐在塌邊，正喝著剛煲好的湯，聽著年錦語說起這一趟回年家，再不知第幾次聽到“元崇”這個名字時。

    出聲?打斷。

    “束川元氏一族?！?/br>
    “對啊，早年他在燕京城念書，就住在我家隔壁，因為?與?大哥哥是一位先生的，所以從小?就認識了?！?/br>
    顧明淵聽了一堆，卻是那句“從小?就認識”記得最清楚，忽然手里的湯有些不是滋味。

    “之前未曾聽你說起過?！?/br>
    “五年前考中后他沒有入仕，回了束川，他雖是次子，但他大哥從小?身體不好，所以他幫著一起打理家中事務?！?/br>
    “這些年他都沒有來?過燕京城，連我們成親，都是只?命人送了禮?！?/br>
    顧明淵忽然的又有些舒然，淡淡嗯了聲?，繼續喝湯。

    “嚴大人去束川查堤壩的事，他幫了不少忙，相公，阿語想備些東西送給他感謝一下，你說送什么好？”

    “……”顧明淵手松了松，將碗放在了桌上。

    年錦語這時已經起身，嘴里喃喃著，忽然想到了什么，“元崇哥哥學識淵博，又寫的一手好字，不如送硯臺？”

    說著年錦語就吩咐素練，明日去一趟喜樂齋瞧瞧，“正好可以送到麓名書院去?！?/br>
    顧明淵耳尖，又抓到了重點?，“為?何送去麓名書院？”

    “他如今在麓名書院里做掌學，院長請他來?教書呢，元家子弟喜歡做學問，如今朝中就有不少官員是元家祖父的學生?！?/br>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這么在顧明淵心底里滋長，就好似本來?握在手中的東西，忽然要從指縫漏走的感覺，青梅竹馬四個字很是突兀的出現在腦海中。

    這感覺十?分怪異，令他很不愉快。

    直到入夜，顧明淵的這情緒仍然沒有散去，偌大的床榻上，分了被子睡的年錦語怕自己?睡相不好會?弄傷他，一個人睡在里側，二人中間還?拉著高高的“楚河漢界”。

    顧明淵睜著眼，腦海中竟全是那勞什子“元崇哥哥”，他側過臉，年錦語酣睡的模樣近在眼前。

    他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又捏了捏她的鼻子，輕哼了聲?，“誰都是你哥哥了？”

    睡夢中的年錦語拱了拱身子，顧明淵連忙收回了手。

    這一夜顧明淵睡的不太踏實，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什么緣由，只?覺得那莫名的情緒來?的比乘意老賊還?讓他不爽快。

    但第二天他也?沒時間去細究，六皇子趙睿親自上門拜訪來?了。

    前幾次他都是以別人的名義，這回只?身一人前來?，連七皇子也?沒帶，主屋內，趙?？粗櫭鳒Y腿上的夾板，“不論如何，只?要是有機會?，都值得一試，大夫可說了要多久?！?/br>
    “一年多?！?/br>
    “那還?能?……”趙睿頓了頓，“還?能?去北疆嗎？”

    顧明淵面色平靜，“尚且未知?！?/br>
    “也?并非一定?要上戰場，你能?在北疆坐鎮，便是他們的主心骨?！壁w睿說著，便將話題轉到了年家上面，“嚴大人已經回京，折子也?呈給了父皇，從泄露之處勘察，是有人在上面動?了手腳，才會?導致放水時出了意外?！?/br>
    “時間應該就在事發?前半個多月，但當時上下堤壩的人有很多，也?有那些人口中的羊群經過?！?/br>
    顧明淵早料到這結果，“沒有圖紙做不到這些?！?/br>
    “束川的堤壩是晉國公和李侍郎親自監看的，若是出了事，他們二人都逃脫不了責任，公布這些修筑項目的圖紙，每每完工都會?收起來?，用時也?是主監之人看管，施工的人也?僅是知曉部分?！壁w睿早就派人去過束川，時隔一年多，非要去論說這圖紙何時外泄的，真的難有定?論。

    “好在晉安侯和李侍郎洗清了嫌疑，五月晉安侯還?去過一趟，父皇并未怪罪，他們很快能?復職?！?/br>
    顧明淵自然清楚趙睿為?何這么在意，李家可是他的外祖父家，李侍郎這番出狀況，晉安侯受牽連的可能?性比較大，主要針對的只?怕是他。

    “殿下可有疑心之人？”

    趙睿望著顧明淵，沉默了會?兒，“明淵，我待你從未有什么隱瞞?！?/br>
    顧明淵垂眸，“殿下為?何這么說？”

    “我懷疑是二哥?！?/br>
    風吹入屋內，散起了一股淡淡的藥香，放在窗臺上的長壽花隨風輕輕晃動?了下，窗外偶爾幾聲?鳥叫，好不愜意。

    顧明淵輕動?了下自己?的腿，“殿下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這樣，委實幫不了你什么?！?/br>
    “明淵，你明知我前來?并非為?了這個?！壁w睿握緊了杯盞，半響，重重嘆了一口氣，像是積壓了許多，“我就只?是想來?看看你，和過往一樣，與?你聊一聊?！?/br>
    一年之前，他們還?是一壺酒能?夠聊上半日的好友，每每他勝仗歸來?，總是要在六皇子府上醉上半宿。

    可這些東西，就算是打碎了的花瓶，潑出去的水，無法復原。

    “罷了，你好好休息，秋狩在即，往年你若在京中，必定?也?會?收到帖子，父皇已經知曉你的事，想必會?邀你出席，問一問近況?！壁w睿起身，也?沒再過多的說起往事。

    顧明淵讓嚴進送六皇子出去，望著窗外方向陷入沉思。

    他受傷一年多，圣上都沒有對爵位一事有所表態，也?不能?傳召他入宮，這回既然在六皇子跟前放了話，勢必得去了。

    第四十八章

    皇帝還是皇子時就喜歡狩獵, 登基后每年的秋狩都會出息，為?了討皇帝喜歡，皇子們也都在騎射上下足了功夫, 而?這秋狩，也是燕京貴胄聚集的日子。

    九月里秋高氣爽，一早的祁山圍獵場就已經很熱鬧, 年錦語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耐不住的騎馬先進林子去試手感。

    輪椅從馬車后面被?搬下來時，吸引了不少目光，時隔一年多,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顧將軍出行。

    “不是說治好了嗎，怎么還坐著輪椅？”

    “腿傷哪有這么快, 都穿了一年多, 也沒個真假?！?/br>
    “這顧少夫人可真是不離不棄啊，竟都沒嫌棄他?！?/br>
    “人前人后的你哪看?得出來, 當著外人的面，可不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