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家的好圣孫 第473節
始皇帝是能看得清楚的…… 眼下的大秦,還有什么立功的地方呢? 北疆不用想了,韓信一仗打的太漂亮了,基本上十年之內不用考慮北疆還有什么戰功。 南越?任囂加趙佗已經將南越治理的差不多了。 內部的動亂平定,六國余孽也已經被徹底消滅。 打仗?還上哪里打? 就算打起來最多也就是小規模戰爭,而大秦需要通過戰爭來改變困境的人有多少? 百萬?或者是幾百萬?乃至于更多? 四方平定也意味著,上升的渠道不再廣泛的同時黎庶卻依舊面臨著隨時可能失去一切的風險,其背后意味著什么可想而知。 秦法可是以小罪而重責著稱的。 以前的始皇帝看得到,但他不在乎,或者說只能不在乎。 他的身體太差了,生命的流逝對他來說太過明顯,然而越是知道自己即將走向生命盡頭,越是想要做更多的事情。 而現在,在和趙泗朝夕相處之中,始皇帝也潛移默化的發生了一些改變。 最關鍵的就是,活的久了,很多事情,也就可以慢慢來了。 接班人有指望了,很多事情也就不用急了。 有能夠延續自己意志的儲君,事情就可以分成兩代人去做,沒必要再動用透支大秦國運的手段來強行貫徹自己的意志。 而今大秦之局面,因為各地動亂,地方百姓被裹挾,更因此株連不知多少黎庶,牽扯的人口上百萬之廣,叛亂雖然平定了,但是這些人如何處理卻也是一個問題。 更不用說,中間地方動亂的時候,行政癱瘓,地方自決的情況下,又誕生了多少冤假錯案…… 還像以前一樣,讓他們成為隸臣妾,終身為大秦服役么? 強行把他們變成官奴,然后驅使他們去耕種,修橋鋪路,也能夠恢復地方生態,但是這樣……真的好么? 趙泗眼珠轉動,李斯卻笑著看向趙泗開口說道:“還是太孫殿下先說吧?!?/br> 趙泗聞聲倒也沒有謙讓,直接開口。 “大赦天下,并非不可?!?/br> “但是在此之前,我覺得應該先確定,究竟誰擁有特赦的權利,這一點很關鍵?!壁w泗開口說道。 赦免權! 始皇帝在一統天下以后下詔不可行赦,什么意思呢,即任何人不得私自對罪犯進行赦免。 為什么會下這樣的詔?說白了就是在此之前,高官,大貴族,是有特赦權的。 若赦免權僅獨屬于君王,始皇帝又何必給自己畫地為牢? “那自然只能由陛下行赦!”李斯笑著開口。 天子犯法于庶人同罪,和法家絕對沒有半毛錢關系。 法家,本身就是為君主服務的。 即君王特權。 貴族高官有赦免權,不行,但是皇帝可以有。 法家的最高目的是唯有君王可以獨立于律法之外,而法,是君王的武器,卻并非君主的囚籠。 這一點,很關鍵,李斯不會反對始皇帝有特赦權,所有法家的人都不會反對。 相反,儒家才會反對。 因為儒家認為禮法規矩,是所有人都應該遵守的,哪怕天子也不例外。 始皇帝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趙泗聞聲繼續開口。 “既然行赦之權已經確定,那就可以繼續下一個問題了?!?/br> “我獨不問該赦何人,我只問何人不能赦?!?/br> “無辜者很多,但其中也不欠缺真正天怒人怨之人。 一個人是因為被鄰居牽連而受了無妄之災才進了牢獄,可是另一個人卻因為謀逆刺殺陛下才判決死刑,難道他們兩個都能赦免么? 一個人是因為犯下盜竊的罪行才被發配為勞役,而另一個人卻因為殺人滅口即將處死,大赦天下,殺人滅口的人渣就得以能活命么? 倘若只一句大赦天下,人人即可無罪,這樣一來,犯下嚴重罪責,受萬人譴責的人得不到真正的懲處,難免會使人心生亂。 同時,大赦天下,可以赦,但絕不可以依為常例,更不能固定多久赦免一次,如此一來難免就會被人鉆空子,更免不了多用濫用。 倘若隔三差五就赦免一次,人們難免失去了對律法的敬畏,也就會因此目無法紀。 我覺得只有確定好這些東西以后,才可以再提大赦天下之事?!?/br> 趙泗開口看向始皇帝,果見始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趙泗心頭一喜…… 看樣子自己的開誠布公還是有效果的。 最起碼始皇帝是真的沒以前那么著急了。 說白了,從速通玩家,變成了沉浸式享受玩家。 這是一個很好的轉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八惡不赦,始皇帝的小傲嬌。 “大赦天下啊……”始皇帝沉吟著開口。 “一旦頒布,有罪之人難免得不到應該有的懲處,如此一來,依舊會敗壞律法制度,而使人心不夠敬畏?!笔蓟实圯p輕扣動著案幾。 始皇帝懂趙泗提出的特赦權,以及特赦對象的意思,只是往前數幾百年,大秦皆以律法治國,嚴謹慣了,而偏偏大赦又是面對天下,并非僅僅針對某個個體和小群體。 凡面相普羅大眾的事情,影響必然極大,因此始皇帝一時之間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在始皇帝眼中好壞很分明。 好處是可以施恩于天下,快速讓人心安定下來。 壞處就是皇帝的權利破壞了律法的威嚴和公信力,律法的威懾性降低。 當下確實是利大于弊的,這是毋庸置疑。 因為當今叛亂初定,絕大部分受益于大赦天下的是被迫牽連裹挾的庶人。 而且地方生態急需恢復,同時在這場叛亂之中,六國余孽死了很多,他們的田地和財產都被政府徹底清算。 田地不用說,必然是分給自耕農去耕種的,去兼并,分田地,滅豪強貴胄,本來就是始皇帝頒布遷王陵令的初衷。 財產也需要地方生態恢復以后才有用武之地。 要分田的首要前提就是讓他們從戴罪之身恢復成身世清白的自耕農。 有地了,也得有人種不是? 但是人不可只著眼于當下,而要放眼后世。 以后呢?這種局面可不多見,如果沒有這種局面的情況下,大赦天下難道不是對律法權威的動搖么? “大父果然是洞若觀火,一眼看出其中關鍵?!壁w泗順嘴拍了個小馬屁。 始皇帝聞聲笑著點了點頭。 這就是自家兒子和好圣孫的區別。 他如何看不出來趙泗對自己說的話還有意見,但趙泗不會如同扶蘇一般自作聰明的說你是錯的,我才是對的。 自家人商量問題,是為了尋求一個最佳的辦法,而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才是對的。 然而可悲的是,莫說始皇帝,便是后世天底下大多數家庭,似乎也都是總執著于對錯和情緒的釋放,而不在乎如何去解決問題,到最后只剩一地雞毛。 “行了,朕方才想的是,朕開了這個口子,再親手堵上,但你肯定不是如此想,說說你的看法?!笔蓟实蹟[了擺手。 眼下的局面,實在是太多見了,一切百廢待興,而且民怨已經積壓到了一定的程度,隸臣妾戴罪之身又多的數不勝數…… “其實凡事都有兩面性……大父您認為大赦天下會動搖律法的威信,但我認為,大赦天下也是對司法執行錯誤的一種糾正。 而今天下,傳訊只能以快馬,用書信傳訊,大父您想要了解什么大多數也只能通過卷宗,您只能通過卷宗看到一個郡縣一共有多少罪犯,他們都犯了什么樣的罪責,卻很難知道官府是如何把他們抓獲,又如何審訊出來的,就算知道了也不能通過卷宗窺見真假,不能確定其中有沒有屈打成招,栽贓陷害,更甚者以私權而謀私,故意借律法以凌辱庶人。 律法頒布,倘若律法的執行者都能夠嚴格按照律法行事,那天下自然也就談不上有甚么危險,可是人終究有疏漏,有私欲…… 李相,您能夠保證天底下的罪犯都沒有屈打成招么?”趙泗開口問道。 李斯聞言搖了搖頭…… “這就是我所說的,以皇權來糾正基層官吏司法的錯誤啊。只要大赦天下用的好,那是有利無害的事情啊?!壁w泗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始皇帝聞言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著在那侃侃而談的趙泗開口問道:“那你來說說這大赦天下如何用好?” “在我看來,無非嚴政苛政則多用,寬政仁政則少用。 吏治敗壞則多用,吏治清明則少用。 同時在我看來,大赦天下只是一種緩和餓的手段,而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 所以如果吏治敗壞的時候,使用大赦天下的同時,也應該加緊時間來把問題解決掉,政治上有甚么錯誤也應該及時改正,而不是一味的依靠大赦天下來施恩于天下,而不去解決真正的問題?!壁w泗開口說道。 說白了,大赦天下是用來提升皇帝的容錯率的。 同時也是用來放緩矛盾的,但不能解決問題的根源。 而且這東西怎么用也是有講究的。 寬政仁政,能不用就不用,政治條件寬松意味著誕生的民怨并不會太多,人心總體趨安,罪犯自然也不會太多,真正能被逮捕的肯定是犯了大案子的。 但是如果是苛政嚴政,如大秦這般就連路見不平都必須得拔刀相助,否則就要罰二甲的時代,那就很有使用大赦天下的必要了。 因為無辜者太多了,他們可能犯了法,但不一定真的有罪,甚至在株連并未完全消除的當下,有很大一部分罪犯完全是受了無妄之災。 那這種時候就有使用大赦天下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