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家的好圣孫 第405節
譬如他的童年,他在船上的經歷,在扶桑的經過,環游世界遇見的種種事情。 扶蘇以前就知道這些,現在只不過是聽的更細致了,他想了解更多細節。 但是對于始皇帝而言,細節他也早就聽趙泗講故事一般的說過了,現在不過是再聽一遍。 但同樣的事情,一樣的經過,因為心境的不同,再聽卻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譬如以前趙泗所講之時,始皇帝在意的是海外的波瀾壯闊和廣袤的土地以及全新的世界。 而現在再聽,卻開始覺得自己的好圣孫真是平白遭受了好大的苦楚,依舊是波瀾壯闊,但心里的慈悲軟了一塊,一些趙泗略過的兇險,竟讓始皇帝生出幾分沒來由的感慨。 以前聽說趙泗力排眾議,奪船歸來心里覺得不錯,大秦果有忠義之士。 而如今卻只剩下。 還好……回來了。 “你久長于外,以前是我的疏忽才使你流落民間,如今已經身世清晰,且先搬去我的府邸居住如何?待你日后成婚,孤再給你添置府邸……” 說著說著,又說到了趙泗住房的問題上。 趙泗是扶蘇的孩子,現在也沒有成婚。 扶蘇本能的愧疚想讓他更多的彌補一些虧欠的親情,于情于理,趙泗作為扶蘇的孩子都應該和家人住在一塊而不是另啟門墻。 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可是落在趙泗這里卻終究有些奇怪。 他肯定是不想和扶蘇住一塊的,畢竟他還沒完全消化這個消息,他和扶蘇沒啥感情基礎,再加上扶蘇一大家子人也不少,兒子孫子外加一堆媳婦,自己初來乍到,鬼知道會面對多少事情? 還不如自己一個人住來的爽利…… 去了萬一再來點什么狗血劇情,嘲諷一下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什么的。 “這……我……”趙泗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拒絕扶蘇這個合理的請求。 趙泗要是完婚了還可以名正言順的拒絕,但他現在沒有完婚。 “另搬府邸倒也不必了,日后居于宮中舊閣即是?!笔蓟实圻m時開口打斷了扶蘇的話語。 開玩笑,讓自己的好圣孫搬過去跟扶蘇一塊住。 怎么可能? 當然是住在宮中更為合適。 始皇帝說的可謂是順理成章。 始皇帝倒沒想恁多事情,只是覺得趙泗一個成年男子,這么多年都沒和扶蘇的家人相處過,作為一個外來者陡然進入,繁雜的事情一點都不會少,而這小子的性格始皇帝又門清…… 可接下來總歸是要讓趙泗認祖歸宗收錄宗室的,趙泗又沒有成家,一個人住總顯得有些不被接受,那倒不如搬到宮里住了。 當然,始皇帝的心中或許也夾雜了一些其他的心思,但這卻是一時之間難以察覺的事情。 “你去告訴宗室,請宗室族老來辯明身份,既然身世已經明了,也該盡快的告慰祖宗,不使泗兒流落于外,盡快的收錄宗墻,改姓歸嬴,認祖歸宗?!笔蓟实勐赃^了趙泗住哪里的話題開口說道。 讓趙泗認祖歸宗,改姓歸嬴,反倒是成了現在最迫切的大事。 接下來肯定會引起來一番轟動,牽扯出來一大堆事情,但這些都不重要,這種事情更沒必要遮遮掩掩。 不過認祖歸宗這事不是始皇帝一個人說了算的。 涉及宗室之事,宗室族人都有一定的發言權。 不過證據鏈擺在那里,趙泗的身份可以說是板上釘釘,接下來無非就是按照流程由族老核驗考證,滴血認親,收錄宗墻,祭拜先祖,認祖歸宗,然后把趙泗的名字寫在族譜傳承之上。 是的,滴血認親…… 是有這么一個狗血劇情必備的流程的。 當然,說滴血認親并不合適。 古代的滴血認親分為兩種。 一種曰滴骨法,一種曰合血法。 滴骨法是指將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頭上,觀察是否滲入,如能滲入則表示有父母子女兄弟等血統關系。 合血法是指雙方都是活人時,將兩人刺出的血滴在器皿內,看是否凝為一體,如凝為一體就說明存在親子兄弟關系。 合血法就是影視劇情之中常見的滴血認親,但是現在使用的多為滴骨之法。 因為需要驚動親人尸骨,所以這種方法如果不是邏輯鏈已經敲定,證據已經確鑿,輕易絕對不會使用,故而這個時代也并未泛濫。 準肯定是不準的,科學依據也沒有。 只是古人堅定的相信祖宗一定能夠辯明自己的血脈,同時因為需要請出祖宗骸骨的原因,因此沒有十足的證據通常不會有人使用,故而反倒使得這種方法被人深信不疑,奉為圭臬。 然而骨頭本就疏密,更不用說死人的骨頭,血滴進去沒有不能滲透的道理。 關于滴血認親,《南史》就記錄了一件軼事。 南朝梁武帝蕭衍之子蕭綜因為流言懷疑自己并非親生,而是?;韬钪?,故而偷偷把?;韬畹墓穷^刨出來滴血認親,果真能夠滲入其中,因此將信將疑,后又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用自己的血在兒子的尸骨進行試驗,血液仍能滲入骨中,于是深信不疑。 因此蕭綜認定自己是?;韬钪?,因此而投奔北魏,并且為?;韬钍匦⑷?。 是不是不好說,但是行動力很顯然是拉滿了。 而趙泗這種情況比較特殊,再加上證據鏈也已經完整,很顯然也是要經歷一番在這個時代被奉為圭臬的滴血融骨的考核的。 第一百零七章 趙泗竟然是長公子的孩子? 一頓晚飯,吃了快半個時辰才算勉強結束。 但三代同堂,尚且有許多話題。 趙泗到底是有些不適應的,不過始皇帝和扶蘇看樣子角色轉變很快,談話言語之間,沒有一絲一毫尷尬,盡管現在的趙泗還未被收錄宗室族墻之上。 “父皇,瑛女……趙櫻終究是泗兒的母親,趙歇也終究是泗兒的親舅舅,趙國宗室之亂……”扶蘇見氣氛不錯,終究是將憋了半天的事情提了出來。 如果片面的說扶蘇過度仁慈是不恰當的。 要知道扶蘇鎮守隴西的時候,可從未使用過懷柔政策。 不僅如此,隴西的開闊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長城的修建更是需要數不清的勞役,扶蘇從未表現出有半點仁慈軟弱之相。 他的仁慈針對的是和自己有關系的人。 親人,部下,兄弟姐妹。 扶蘇嚴格意義上算是一個標準的貴族,和這個時代大多數貴族一樣,對和自己無關的人,扶蘇心里是沒有太多仁慈可言的。 始皇帝聞聲皺了皺眉頭,臉上的笑容緩緩淡去。 雖然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始皇帝也不可能不管不問真就把趙國宗室屠戮殆盡,但是這話從扶蘇嘴里提出來始皇帝就沒那么開心。 尤其是在這種不恰當的時候。 趙歇再怎么說也是叛亂,始皇帝平心而論也不希望趙泗跟母族扯上太多關系,因此在這個時候提起來也就顯得頗為掃興了。 不過自家的好圣孫終究就在身旁,正如扶蘇所說,趙櫻到底是趙泗的母親,而趙歇終究是趙泗的舅舅,因此始皇帝倒也沒有把話說絕,只是看向趙泗,等待趙泗表態。 “一切全憑陛下做主?!壁w泗看氣氛略微有些僵持撓了撓頭。 趙泗大約是懂扶蘇和始皇帝的父子關系為何那么僵化了。 扶蘇似乎對自己的父親有一種深深的懷疑?甚至于篤定自己的父親是心狠手辣之輩? 站在趙泗的視角上來看,始皇帝沒有任何道理殺掉趙竭和趙櫻,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舅舅和母親。 沒必要啊,趙國宗室都全被捉到咸陽,生活在始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始皇帝又何必把趙國宗室屠戮殆盡,干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 扶蘇提這一嘴明顯就是多余好吧…… 站在趙泗的角度,始皇帝從未濫殺有功之人,亦沒有大肆屠戮,對臣子負責,愿意給臣子背鍋,容人之量還大,除了確實不把屁民當人這一點之外,始皇帝在趙泗心中的形象很好。 但經過趙泗的觀察,趙泗總覺得扶蘇內心深處總有一股對始皇帝深深的恐懼和不信任? 趙泗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始皇帝就是最真實的,畢竟自己回到秦國的時候始皇帝已經是暮年時期。 也正因為如此,趙泗反倒是升起來幾分好奇,在扶蘇的成長經歷中,始皇帝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讓扶蘇對始皇帝產生了如此劇烈的不信任之感。 父子關系,又到底因為什么走到這一步?以至于扶蘇寧愿相信胡亥的偽詔真的是出自自己的父皇之手。 趙泗一如既往全憑始皇帝做主的回答讓始皇帝心情好了幾分。 好大兒和好圣孫終究是不同的。 始皇帝因此頷首撇了一眼扶蘇:“此事朕自有計較,你無需多言,天色已晚,你且退下吧?!?/br> 始皇帝擺了擺手趕人,想讓扶蘇在自己面前消失。 扶蘇倒還是習以為常了,他很多時候和始皇帝說話不是為了提建議,而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主要是就算他提建議始皇帝也不會聽。 趕人就趕人吧,扶蘇習慣的起身整理衣冠,爾后看向趙泗開口道:“你我父子長久未見,日后多往家中來?!?/br> 趙泗點了點頭,扶蘇說罷徑自躬身告退。 徒留下始皇帝看向趙泗大眼瞪小眼,趙泗今日接受的信息沖擊明顯有點多了,他自己也需要時間仔細捋一捋這些事情,見自己突然多出來的爹已經走了,因此也打算起身告退。 “陛下,天色已晚,臣……” “喚朕甚么?”始皇帝一個戰略性后仰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家的乖孫。 “叫順嘴了……”趙泗撓了撓頭略顯尷尬。 心里想著滑跪,可是真的事到臨頭,趙泗雖然不抵觸,也需要一段時間適應。 “以后在宮內不計君臣,只計祖孫……”始皇帝看著趙泗的賊笑點了點頭。 或許是心理因素,本就看趙泗這小子順眼,現在更順眼了,以至于哪怕是賊笑,都有一種憨態可掬之感。 “這,孫兒……”趙泗本來想說孫兒知道了,愣是僵在那里半天也擰巴不出來。 有點尬,說實話。 “這,我……孫兒……天黑了……”趙泗憋了半天差點喪失了語言能力,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一個人呆一會好讓自己盡快的接受這一切。 越渴望的人越是事到臨頭才越畏畏縮縮,趙泗上輩子是個孤兒,這輩子也是,他內心深處自然是渴望親情的,可是真的砸到了面前,多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親人,卻有些戰戰兢兢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