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早上七點出頭,做清潔的阿姨已經開始挨個病房打掃房間。 余景躺在床上同她對視,獲得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后看著阿姨繼續忙活隔壁病床。 他淺淺環視了一下周圍,沒人在。 還好沒人在。 死都沒死掉,還不夠丟人的。 余景做下決定后就選了地方買了機票,沒給自己留胡思亂想的時間。 可卻沒有想到祁炎竟然出現在他面前。 海灘邊的一番談話算是耽誤了一點兒時間,不過還好,交代了一點遺言,也算是走得安心。 只是他有點擔心會不會給祁炎留下什么心理陰影,但這事兒也沒法避免,他原諒不了祁炎,卻又沒法真的恨他。 他這一生過得實在是非常失敗,把身邊的人都數了一通,最該怨的就是自己。 左右沒什么好留戀的,不如安靜離開一了百了。 不然太難了,他也太累了。 溺水前的記憶還十分清晰,海水漫過腰腹、胸腔、咽喉,水壓緩慢增加,窒息感如影隨形。 余景非常平靜,任溫柔的海浪將他沖倒、淹沒。 本來到這里就該結束了。 可當他聽見連珩的聲音,發現對方竟然就在身邊時,突如其來的恐慌瞬間亂了他的陣腳。 求生的本能讓余景立刻放棄了死亡,他太害怕了,怕自己稀巴爛的人生再牽扯到連珩。 好在事情沒有變的更糟。 連珩在幾分鐘后拎著早飯回來。 他穿著一身藍白病號服,因為熬了一夜臉色蠟黃,眼眶卻紅得嚇人,被頭頂上的大燈一照,仿佛一件新鮮帶泥剛出土的文物,比余景更像個病號。 約莫是看見余景醒了,連珩的動作頓了頓,也沒說些什么,就這么走到床邊,把早飯放在了床頭柜上。 想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為,余景多少有點覺得丟臉。 只是他剛醒,眼下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兩人一站一趟,這么保持著沉默,還挺尷尬。 片刻后,連珩從塑料袋里扒拉出一個雞蛋開始剝。 余景撐著手臂坐起了身,還剩下半個蛋殼的白煮蛋就遞到了他的面前。 余景:“……” 他接過來,小小咬了一口。 “小珩?!?/br> “嗯?!?/br> 余景咽下一點蛋白,話在這里又卡了殼。 雖然連珩臉上沒什么表情,也沒有說話甚至任何表達。 可不知道為什么,余景覺得他正在生氣,而且生的還是很嚴重的氣。 其實這也好理解,兩人換一換,連珩要是這樣余景也得生氣。 只是那時人都死了,還有什么氣可生。 就怕沒死掉,還得面對更糟糕的爛攤子。 比如現在。 近八點,醫生日常組團查房。 在余景這床時負責的醫生說是“溺水”。 余景低著頭,耳根子瞬間就燒了起來。 不知是刻意避開,又或者是真不知情,為首的醫生只是問了問簡單的身體狀況,并告知沒有其他問題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 臨走時還掃了眼連珩的病號服,以為他是別床亂跑的病人。 余景忍不住問:“你還好嗎?” 連珩戳開一杯豆漿,遞到余景面前:“嗯?!?/br> 這是真的生氣了。 余景一手拿著雞蛋,一手握著豆漿,抿了抿唇,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吃不下去。 然而隨后,連珩淺淺嘆了口氣:“吃點飯,你的臉色很不好?!?/br> 余景像被噎了一下:“你也不怎么樣?!?/br> “嗯,”連珩也給自己戳了杯豆漿,“都吃一點?!?/br> 余景乖乖吃了一個雞蛋,又接過連珩遞來的包子。 他做錯了事,所以格外聽話。 連珩簡單收拾了一下垃圾,他送去快洗的衣服就送來了。 床簾拉上,兩人各換各的衣服。 余景摸了下褲子口袋,頓了頓,又急忙去摸另一個。 兩邊都是空的。 他急急地轉身看向連珩,對方攤開手掌,掌心里躺著一個紅繩鈴鐺。 “如果我沒去撿,是不是又弄丟了?!?/br> 是話里有話,又或者是余景多心,這些都不得而知。 他只是垂下目光,手指搭在褲縫,微微蜷起。 到底是不敢再伸手去拿。 “對不起?!庇嗑拜p聲說。 “不用道歉,”連珩撿起余景手腕,把那顆鈴鐺重新放在他的手心,“這里面有追蹤器,但你能不能一直帶著?” 余景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后又似乎豁然開朗。 他的手指捏住鈴鐺,小幅度轉動著左右看看:“你一路跟來的嗎?” 連珩把病號服疊好放在床尾:“嗯?!?/br> 余景沒再說什么。 兩人在早上辦理了出院手續,又回到原來的酒店想拿回身份證。 他的房還沒有退,桌子上只剩下了那張b超照片,長命鎖和身份證都不見了。 余景把那張照片收起來:“走吧?!?/br> 沒了身份證還可以用電子的,連珩火速訂好了回b市的機票,恨不得瞬移回家,把余景關起來不給出門。 只是想歸這么想,距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余景說想去海邊看看。 連珩:“……” 他不想再泡第二次海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