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樣陌生的師姐，沈長里只覺得心痛惋惜，曾經那樣一個美人上仙，如今卻墮落成魔，若此時在這里的是其他師兄或者是師尊，可能說出口的話也會跟她一樣吧。

    她尤記得，她初上九曜山時，那個一身紅衣，清冷得將所有人都視而不見的高傲女子，卻格外地喜歡她，師父說，她是師姐，于是她便奶聲奶氣地喚她師姐，她那清霜冷月一般的臉上難得露出一點兒笑容來，卻甚是甜，甜絲絲的。

    師姐總是喜歡甜絲絲地夸她‘小師妹乖’，‘小師妹真可愛’。

    有時候，她又很哀怨悲切地告訴說，‘小師妹可不要學師姐，清冷孤傲總歸是不好的，可是師姐已經沒法回頭了?！?/br>
    只是，她與師姐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不過數月罷了，后來她因為受了師父一身的仙元靈力，導致自己體內靈氣大亂，不得不于須臾境中閉關靜修，卻未曾想到，出關之后竟得知師姐已仙逝的噩耗。

    所以，對她來說，師姐……雖永遠是她的師姐，卻也僅僅只能止于師姐……

    然而這卻并不是無魅想要聽到的回答，沈長里的平靜如水反而激起了她眼中的狂怒，她先是不相信地失笑了兩聲，然后才往后急退了幾步，似在否定自己一步，癲狂大笑起來。

    與此同時，虛空之中平地刮起狂風，一時間風沙迷眼，白霧匯聚成濃云滾動不停，天地為之變色。

    “師父?！蹦菐?，被重重摔到地上，無力起身的沐輕輕，只覺自己雙眼模糊到幾乎快要看不清風沙中的沈長里，她的身影快被如龍卷風般的沙塵給吞沒，可危險近在眼前，她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站在那里，任憑生死關頭自由來去。

    雖然沈長里的靈力已經可以解開無魅的魅魂之術，但在這虛空之中，她仍然無法使用術法脫困，若是師姐的怒氣只在自己一人身上，那她便默默地受著，免得身后那小丫頭也跟著自己遭了殃。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無魅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她臉上譏笑，苦笑，嘲諷全都堆在了一起，視線逐漸轉移到了遠處那個躺在地上起不來的丫頭身上。

    “真是沒想到，那樣一個嫩柳般的小姑娘，竟得了你的心……”

    風嘯沙翻里，沐輕輕只看到無魅的紅唇動了動，隨后她就被一股力量猛地從地上攥了起來浮在了空氣中，手腕上的紅綾也在那瞬間從她手腕上解開，像蛇一般纏上了她的脖子，然后好似有人在她身后緊緊拽住那紅綾一般，越勒越緊，越勒越緊。

    “師……父……”沐輕輕在失去聲音之前，只嘶啞著勉強喊出了這兩個字。

    那種呼吸不過來的窒息感令她頭腦眩暈，眼前一剎黑，一剎白，幾近失去意識。

    這是毫不留情的殺意，來自無魅！

    “輕輕?！蔽丛系綗o魅突然改變了目標，沈長里心中一驚，眸中的平靜瞬間被打破，轉而變成了驚慌。

    她拔腿就要往那小丫頭處跑，卻不過才邁開前腳，整個人就被一股靈力從側面橫空撞了過來，生生將她擊出去老遠，然后像先前沐輕輕那樣重重地摔到地上。

    而這期間，一襲紅衣的無魅已幽幽漫步至沐輕輕面前，她微微仰頭，蒼白的面容上，紅唇勾起一絲冷笑，“小丫頭，你可是已經忘了，當初我對你的叮囑？”

    那時在夢境中，她將自己的紅綾給了這小丫頭，叮囑她好好照顧長里，因為她是長里這三百年來愿意收下的第一個弟子，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輸給了一個連靈根都未現的丫頭片子。

    “師叔……回……回頭是岸……”沐輕輕被紅綾緊緊勒住脖子，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令她額頭青筋暴起，喉頭一股腥味直沖上來，一口鮮血在話音落尾處從嘴角涌出，明明被嗆住，卻連咳嗽也不能。

    “師姐，莫要如此?！鄙蜷L里頂著烈烈風沙站起來，可她話音剛落，無魅不過揮了揮右手，她就再次被吹開。

    “師父……”

    在沐輕輕模糊的視線里，只看到沈長里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卻一次又一次地被襲倒在地，她那一身白衣衫已被風沙刮破，雙眼也被黃沙吹得血色遍布，紅得像是一頭嗜血的猛獸，長發凌亂舞動，像被人從后面緊緊拽著一般，令她根本無法前行。

    “丫頭，既然你喚我一聲師叔，那師叔便告訴你個秘密如何？”無魅妖嬈地笑著，故意撇向沈長里那邊。

    在風沙中掙扎的沈長里接收到了師姐地不懷好意的目光，一瞬間便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見她緊張起來，無魅又是挑釁地一笑，然后湊上前去，同沐輕輕耳語。

    “師姐，不要說……”沈長里想要阻止的聲音近乎迫切地穿過風沙而來，卻根本未能阻止無魅。

    而在無魅的耳語中，沐輕輕的瞳孔逐漸瞪大，似見鬼一般，也不知從她的口中到底聽到了多么駭人的秘密，那雙越瞪越大的瞳孔中，終是滾出兩滴熱淚來。

    小丫頭的反應無魅甚是滿意，她說完最后一個字，然后退開來，嘴角勾起一絲邪魅的笑意，她淺淺地問，“丫頭，師叔同你說的這個秘密，你覺得如何？”

    “……”

    沐輕輕已再無半點兒力氣，聲音也只剩下低若蚊吟的輕哼，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別說是遠處的沈長里，就連近在眼前的無魅，她也快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