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舒鯉目光不斷在楚琮與柳姨之間徘徊,最終咬咬牙,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表個態,這才飽含懼意地看了眼整理行裝的楚琮,顫顫巍巍道了句:“早……早去早……回?!?/br> 楚琮整理的動作一頓,深深看了眼舒鯉,也不作回應,抬頭推開院外籬笆門,徑自沿著小路上山去了。 男人的背影愈來愈遠,直至被林木叢掩蓋。 舒鯉整個人都像是腳落地一般出了口長氣,這才敢細細打量起自己所處環境。 這是一個十分規整的農家小院。院落里放著一架織布機,上面曬著兩個篩子,篩子上是一些看不出模樣的干草,院落一角還蓋著個雞窩,不過院落里十分整潔,想來是有人經常打理,倒不顯得腌臜。 小院一共三間房,一個獨立臥房,一個廚房,還有一間與他昨晚住的柴房相連。舒鯉猜測那間獨房就是給柳姨住的,而楚琮則睡在與他一墻之隔的偏房里。 弄清了屋子布局,舒鯉又左右看了看,只見小院右側是連接一條上山的通道,左側才是其他人家農院,可惜離得太遠,中間還隔了一條小河,舒鯉猜測以楚琮的性子,恐怕也不會去對岸。 從前雖然住在繁華的京州,奈何自己便如同那井底之蛙一般,只能縮在一處角落里,如今輾轉到了鄉下農家,望著高聳入云,近在咫尺的青山,呼吸間都仿佛能嗅到清晨的山嵐云靄,冰冰涼涼地沁人心脾,倒有幾分遠離塵囂的寧靜。 柳姨洗好碗,便讓舒鯉將干凈的碗筷拿回廚房,順便把早飯吃了,自己則回了屋。 舒鯉依言照做,將碗筷放好之后,這才打開鍋蓋,里頭一碗熱乎乎的面疙瘩放在正中,一旁還配了兩個大白饅頭和一碟蘿卜干。 許久未曾好好吃頓飯的舒鯉很不爭氣地肚子叫了起來。此時的他再難顧忌什么形象,直接風卷殘云地將面疙瘩與饅頭一掃而光,途中吃的太快還幾次差點噎到,只能伸長了脖子死命拍打自己心口,這才就著面湯把饅頭咽了下去。 舒鯉縮在灶膛里,端著碗小口小口地喝面湯,眼前忽地泛起一層淚花,他自認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人,但自從舒家落敗,這一路被賣被打罵又幾番輾轉,時常讓他有一種想一死了之的逃避想法,但這一碗面入肚,四肢百骸又重新暖了起來,又喚起了他內心那深埋的不甘。 他還有太多的事想做,一切都會變好的。 舒鯉平復了片刻,重新將碗筷洗好放好,不等柳姨安排,就自己主動去尋了掃帚將院子掃了一遍,篩子上放的干草也翻了面,當舒鯉做完這一切后,見柳姨在屋后的小菜圃里忙活,舒鯉便主動提了桶井水,將院里院外前前后后的樹木都澆了一遍。 一番忙活下來,已經時至中午,柳姨進廚房去做飯,臨了吩咐舒鯉去將雞放出去。 “不用人看著么?”舒鯉從沒放過雞,生怕自己一放就把雞給放沒了。 柳姨邊忙邊道:“不用,把門打開把雞趕院子外面就行,都是從小養大的,認得路,天黑了知道回窩?!?/br> 舒鯉應了幾聲,這才去將籬笆拉開,將雞放外頭去,不過心里頭還是有些不踏實,來來回回仔仔細細數了好幾遍,記下數量后才回院子。 柳姨做飯舒鯉又幫不上忙,只好在灶膛里生火,好在他小時候也經常和娘在院子里開小灶,升起火來一點也不含糊,倒讓柳姨有些刮目相看。 “說實話,你這個年紀手腳這么麻利可真難得,琮兒像你這么大的時候,總是升不好火,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你比他聰明多了?!?/br> “楚大哥多大年紀了呀?”舒鯉小心翼翼問道。 柳姨直言道:“差不多比你大正好十歲,今年也有二十六七了,再過不久,到了下月初二就是他的生辰,到時候又長一歲……哎……這一年一年的,真是歲月不饒人。暔沨” “啊…那正好與我大哥同齡?!笔骢幮Φ?,“難怪與楚大哥見面第一眼就覺得親切呢?!?/br> 舒鯉也只有在楚琮不在的時候才敢這么瞎說,與他大哥同歲倒不假,然而什么第一眼就親切,也就是舒鯉說出來和柳姨套近乎的罷了。 “那不巧了?!绷绦χ嗝鎴F,隨口道:“前幾天琮兒的朋友忽然找來,說是有事情要找他,二人出去后不久就把你帶回來了,那時候你還病著呢,看樣子都燒迷糊了,一直含含糊糊說些聽不清的話,琮兒就去抓了點藥給你吃?!?/br> 說及此處,舒鯉忽然想到昨晚半夢半醒間那給他喂藥的人,忍不住問道:“昨晚我也燒迷糊了,楚大哥半夜又來給我喂過藥么?” 柳姨點頭道:“是呀,都那么晚了,我還問他呢,他只說病的重,還需要再喝點,就重新給你煎了一碗,見你昏睡著神志不清,就只好那么給你喂下去了?!?/br> 這么說來,昨晚給他喂藥的人的確是楚琮?! 舒鯉一時間有些悚然,明明他剛醒時,楚琮還分外嫌棄地捏著他鼻子給他灌,怎么半夜喂藥,又動作那么溫柔了。 難道有兩個楚琮么,一個溫柔的一個冷臉的?但不至于連他娘也分不出吧?;蛘咚皇窃诹堂媲把b裝樣子,畢竟今早對他就不冷不熱的,甚至連話都沒說一句。 但似乎也沒什么大關系,畢竟只要楚琮不殺他就好。 至于蕭關說的那個來接他的人,鬼知道什么時候來,舒鯉從來不寄希望于這個人,還是盡早摸清楚自己所處的地方,早點為將來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