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天劫只不劈“人”,他們本應化龍的津水君,怕是長了人心了,要遭。 而蹲在地上的騶吾,也是知曉的,此刻他也是愁容滿面。 那日在萬妖域中,他被往日的狐朋狗友逮住,而后就喝多了,等他醉醺醺的醒來,大人就已經帶著自己站在山上,送小公子出青要山了。 而后,他就看到了讓他渾身都炸毛又終生難忘的一幕,他們大人的龍目中,流出了“人”眼淚。 那里可不是裝眼淚的地方,那可是萬物因果,天地靈泉之眼! 騶吾嚇的腿軟,跪在了地上。 龍君淚還未干,青要山便也淅淅瀝瀝的下起雨。 這是靈澤之氣,能滋養萬物。 武羅神與一眾青要山的妖怪欣喜若狂的接著雨水,他們跪在地上,臣服又感激。 不論是因為什么,有了這一場雨,青要山在這靈氣枯竭,惡妖遍地的末法時期,得了場大造化。 騶吾注視著他們龍君,心里五味雜陳,他忽然想起了瓊林鎮的張屠戶,那人前幾天有人上門給他說親,騶吾趁著夜色去看了那家姑娘,挺好的,有福之相。 不知道他答應了沒有。 人間成親,自己是不是要送禮呢? 于是想著想著,騶吾就和他的主人一樣,萎靡了,倚著山,看著月亮,不說話。 即便如此,也沒消停一會兒。 初夏的夜風一吹,騶吾鼻子靈敏的聞到一股血味兒,這味道?這味道!他猛然站了起來,奔向李孟津那處高山之上。 可是他被盤繞的龍氣攔住了,沒法接近。 所以他沒看到,他們大人不知何時化出了一只龍爪,沒有別人,也不是迎敵,龍君一手扯著衣襟,一手將鋒利的爪尖扣向脖頸。 只聽一聲極其痛苦的嘶吼,騶吾鼻子里的血味兒就更重了。 高山上的龍君,趁著月光明亮,他一手拔掉了自己的逆鱗,頸下登時血rou模糊,金色的血流出來,滴在山嵐之上,又化作nongnong的靈氣,回歸了津水。 李孟津疼的披頭散發,滿臉惡相,他拿著手中的這片逆鱗,要伸手捏碎,但沒能成,逆鱗太過鋒利,甚至還刮傷了自己的手掌。 他劇烈的喘息著,而后失力的倚在山壁上。 耳邊的哭聲漸漸小了,最后消失不見,李孟津捂著自己心臟的位置,看著天上明亮的月亮。 他忽而笑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么晴朗的星空,與明亮的月光了。 騶吾只能在山下瞎轉圈,又上不去,他也沒辦法,能怎么辦呢? 想必他們大人是不想認的吧,苦修幾千年,和天命抗爭了幾千年,好不容易能與龍門一較高下,為被天道死死困住的妖靈們尋一條出路,為自己尋一條出路,結果,陰差陽錯,如今生了顆人心,還怎么化龍呢? 沒聽說過人能躍龍門的。 龍君出津水,又有一番大動作,小人參躲在草叢里小心翼翼的觀察,直到看那龍君沒有再回水中的意思了,紅肚兜的小娃娃才松了一口氣,他趁著沒人注意他,便摘了一段水草披在身上,繼而化作人參原形,“滋溜”一下鉆進土里,往津水的水底去了。 他一定得找到畫眉鳥,等事情解決了,尋回了主人燒盡身軀化作的純青琉璃珠,送回金剛輪山之后。 他,他就回去找公子吧。 小人參想完結了自己的使命,就呆在含章身邊。 他尚且為自己狡辯,可不是他貪圖人間,畢竟,他可是那個蘇府的半個身家呢。 此時周圍的泥土和著水,有點涼,叫他無比懷念小公子房中書架上那個白玉匣子,小人參抹了抹臉,更加速往水下去了。 —— 蘇府,小公子臥房里的書案上,研好的墨水已經干了。 傅彩生的信依舊擺在上邊,但卻沒寫回信。 含章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哭著哭著就趴在床上睡著了。 還是有夢。 夢中自己有點累,周圍黑暗一片,挺嚇人的,但是他又走不動。 含章心里還沒有難過完,索性自暴自棄,也不起來了,暗就暗,黑就黑吧,還能怎么地。 只是迷迷糊糊的坐了一會兒,他就覺得,脖頸后邊,好像東西喘氣,開始還挺遠,如今,越來越近,就好像已經貼著自己的后頸了。 含章真的不想動,他也下意識知道這是夢,于是歪著腦袋,愛咋咋地。 可是那氣息真的有點強,呼吸之間,自己的頭發都被吹得飛飛揚揚,弄的臉癢癢。 含章卻沒害怕,他膽子并不大,但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是沒害怕,仿佛潛意識就知道自己不會受傷害,并且很安全。 于是他索性在黑暗中回身,伸手去往前摸,他邊摸,還邊清了清嗓子,只是因為哭過之后,嗓音有些啞。 “什么東西?怎么在我的夢里呢?!?/br> 正說著,他那雙細嫩的手就摸到了那“東西”。 像一堵墻!梆硬,又麻麻賴賴的,有的地方還挺光滑,聞著點水汽的香味。 摸了好半天,那東西喘了口氣,含章的頭發又被吹了起來。含章這才明白,于是點了點頭。 “哦?這是個大鼻孔!”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動物,好巨大!呼吸溫溫熱熱的,還有香氣。 含章自己揉了揉眼睛,但依舊看不見,于是就埋怨,“好黑啊,怎么這樣黑,我都看不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