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廉價的衣服，那么偏遠的山村，那么危險的泥石流，為什么還要去？為什么就是不能放過他。

    “你養的小貓不喜歡我身上的味道?！敝x鑫昊在說小黃，“我試過不用香水，可衣服上還是會有，但五十塊一件的t恤上只有劣質的橡膠味，應該能遮一遮?！?/br>
    “等小黃不咬我了，我們把它接回來和藍兔一起玩怎么樣？謝濯瑜最喜歡貓了，肯定高興的不得了?！?/br>
    “為什么？”

    “它吃了我那么多貓糧，應該不會再咬我了吧——”

    “我是說，你為什么？”

    何嘉問。

    第82章 剖白

    “你知道的?！敝x鑫昊說，“因為我愛你，仔仔?！?/br>
    自從那晚以后，何嘉再也沒有踏進過這套公寓，玄關處放著兩雙情侶款的拖鞋，最靠門的沙發，謝鑫昊總是喜歡拉著他在這里接吻。

    似乎一切都沒變。

    看到他眼神，謝鑫昊自己坦白：“和你分手以后，我扔了家里所有關于你的東西?！彼猿耙恍?，“扔到公寓門口，兩天后撿了回來?！?/br>
    那時他瘋了一般抗拒見到有關何嘉的一切，卻在家里保潔詢問扔到哪里的時候猶豫了一瞬，說，“就扔在門口，不用管?！?/br>
    但哪里是真的不管。

    聞言，何嘉眼睫顫動，“謝鑫昊，”何嘉叫他，“林志的爺爺不在了?！?/br>
    謝鑫昊先是皺眉，在看清何嘉臉上神色時心里一刺，“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回去的?！?/br>
    印象里，林志爺爺總是笑呵呵的，整天念叨著要林志與人為善。去林家送飯的次數多了，便以為他也是林志的朋友。謝鑫昊的情緒也因為這個消息而變得低沉。

    “林志說，你進搶救室的那天，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知道，我想象不出你真的消失在我面前?！焙渭未舸舻乜粗?，“謝鑫昊，我好像接受不了?！?/br>
    “你說對了，我就是還在乎你?！?/br>
    客廳里靜得連掉落一顆針都清晰可聞。

    謝鑫昊久久不能反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何嘉沒答，捻著左手手腕上的珠子。

    “這是我父親臨走之前送給我的，他在新疆的時候挑了好久，親自打磨，我從沒和你說過吧?！?/br>
    謝鑫昊內心一痛：“對不起，仔仔?！?/br>
    “你還記得他嗎？”何嘉問?！拔迥昵?，在芷溪?！?/br>
    謝鑫昊想說是，可何嘉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那是我第一次見你，你穿一件白色襯衫，好像是校服，挺好看的?！?/br>
    “你跳下水救我父親，上岸之后卻悄無聲息地走了，我隔著人群看了你一眼?！?/br>
    說起往事，他眼神平靜。

    可何嘉的父親并不是死于溺水，而是喪生于一場泥石流。

    被謝鑫昊救上來之后，何淵在護林崗休息了一天，那時的芷溪交通遠沒有現在發達，父親的勘測任務又是在深山，何淵強忍著身體不適，打算測完當天的最后一條山道。

    可那天恰逢暴雨。

    積雨沖垮了大壩，何淵在草屋里，聽到了呼救聲。

    “爸爸，你別去，我害怕……”何嘉祈求道。

    “小嘉，聽爸爸的話，你現在就下山去研究所找人，越快越好！”何淵面色冷峻。

    何嘉本能的不想和父親分開，可何淵沉了臉色，“你能幫爸爸的，對嗎兒子？”

    何嘉捏緊拳頭，一刻不停地下了山。

    “他沒能回來?！?/br>
    “醫生說，當時肺部積水已經很嚴重，再加上體力不支，那個呼救的人逃了出來，可我的父親卻沒有?！?/br>
    何嘉很冷靜，聲音甚至可以算得上溫柔，但發著抖的雙手早將他出賣，何嘉在發抖，抖到停不下來。

    謝鑫昊再也克制不住，用力地把人抱進懷里，“好了，好了仔仔，別去想，別去想?！?/br>
    何嘉拼命咬住牙齒：“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不會在水里窒息那么久，更不會體力不支?！?/br>
    “何嘉！”咬合的力度大到驚人，謝鑫昊沉著臉用手撫上何嘉下頜，“放松，深呼吸?！?/br>
    “如果不是我非要去找他，他根本就不會死！是我害死了爸爸，是我……”

    “不是?！敝x鑫昊斬釘截鐵地打斷他，“不是你的錯，是意外，和誰都沒有關系?！?/br>
    這一刻，謝鑫昊終于知悉了何嘉的所有，包括何嘉噩夢般的回憶。

    他生了病，把自己封鎖起來，會夢魘，在虛幻的夢境里反復重現當時的場景，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自己，原來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然而，現在，謝鑫昊同樣一遍又一遍在溫柔地在何嘉耳邊重復：

    “不是你的錯?！?/br>
    直到懷里的人逐漸平靜下來，呼吸和緩，安靜的像個瓷娃娃。

    謝鑫昊沉溺于此刻的溫存，暗自許愿這一刻無限延長時，何嘉沉悶的聲音自他胸膛傳來——

    “我沒有對你一見鐘情?！?/br>
    謝鑫昊心跳幾乎停滯。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向上天許愿好人要有好報?！蹦菚r候的謝鑫昊對他來說就像一個突然出現的天神一般，救了自己父親，卻只留下匆匆一瞥。

    而章博煜，他生命中曾經很重要的人，在他最痛苦的時候陪伴了他，何嘉以為，那就是愛情。

    可他沒想到當年的匆匆一瞥讓他足足記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