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漫舟回頭看她。

    “你家里什么情況？”

    “有車有房無雙貸?！?/br>
    “沒問這個?！?/br>
    “父母和睦雙親健在?！?/br>
    “你知道他家里情況么？”

    “大概知道?！?/br>
    “你怎么想？”

    葉漫舟沉默一下。

    他說：“我不想?！?/br>
    不敢想。

    一想到他曾經一個人扛過這么多苦難，就心如刀割。

    只想，如果能，早點遇見就好了。

    *

    游承靜正在房間里奮筆疾書，給這個欣怡，祝你天天開心，給這個子軒，祝你學業有成，給那個奕辰，祝你早日暴富.......

    他謄了半天，好不容易快簽完，正要歇口氣。

    湯艾美又翻出一本厚厚的同學錄，把名字一一指給他看，“哥你看！這個人，這個人，還有這個人......”

    游承靜嚇了一跳，為難道：“還有這么多啊......”

    “——都不要簽?！?/br>
    “？”

    湯艾美指著同學錄開始點名，“這個人背后說過我好多壞話，這個人朝我杯子里吐過口水，這個人以前抄我作業還嫌棄我寫錯，這個人偷了我一學期的橡皮筋，還有這個人，小學時借我一本紅樓夢上冊，至今未還?！?/br>
    游承靜擦了下汗，這上了個什么學，堪稱全員惡人。

    “反正我打了叉的都跟我有仇，哥不要簽?！?/br>
    “打了勾的是我親友，哥可以適當多寫點字?！?/br>
    “剩下的哥看著辦，簽個名隨便糊弄一下就好?！?/br>
    “好吧?！彼怨越舆^，正要繼續奮筆疾書，聽到外頭有人喊吃飯了。走出門，見一大桌菜都被張羅好，周尚紅在桌前擺椅子，葉漫舟正忙前忙后地端菜出來。

    他過去給他幫忙，進廚房，小聲問：“你們都說什么了？”

    葉漫舟道：“沒什么?！?/br>
    “真的沒什么？”

    “沒有?！?/br>
    游承靜看他一眼，他最好是。端起一鍋海鮮湯，正要轉身走出，葉漫舟在身后低語：“儂儂?！?/br>
    瞬間手拿不穩，湯撒出來一點。

    葉漫舟盯著他，“什么意思？”

    游承靜瞪他一眼，沒回應，轉身走出去。

    真是越發勾起好奇。

    湯艾美走進來，和他對視，被帥了一哆嗦。

    葉漫舟正斜靠在桌角，低眼對上這小孩直勾勾的視線，“有事？”

    湯艾美結結巴巴：“.......啊啊阿婆，讓我來，來拿果盤?！?/br>
    葉漫舟回頭看一眼，把一盤冰鎮西瓜遞她。她怯生生：“謝謝哥哥?！?/br>
    葉漫舟看著她走到門口，冷不防：“儂儂?！?/br>
    湯艾美一個踉蹌，驚愕回頭。

    葉漫舟看她反應，更好奇了，“儂儂什么意思？”

    湯艾美答：“......我們方言，喊人寶貝?！?/br>
    葉漫舟恍然大悟。眼看湯艾美面紅耳赤地溜出廚房，游承靜又走進來，他清清嗓，洪亮一聲：“儂儂！”

    游承靜差點栽了個跟頭，葉漫舟眼疾手快地扶穩，從后圈住，在他耳畔吹風：“儂儂?！?/br>
    游承靜惱羞成怒：“別他媽瞎叫！”

    葉漫舟心里美得很，一個勁惡心人：“儂儂，儂儂......”

    游承靜要去箍他嘴，葉漫舟抬頭一躲，隨即伸手撓他癢。游承靜最經不住撓，原本一股火氣也被笑意壓了下去，只好在他懷里憋笑求饒。

    門口傳來兩聲咳嗽。

    兩人瞬間分開。

    周尚紅背著手，語重心長：“打情罵俏也要注意場合?！?/br>
    游承靜給撓得軟趴趴的站不直，聲音委屈又心虛：“我，我沒有......”

    葉漫舟拉起他，鞠躬又道歉：“對不起，我們知道錯了?！?/br>
    真是兔腚溝子夾掃帚，裝什么大尾巴狼呢？

    飯桌上，一老一少又閑談許多。游承靜從這些年的一把辛酸里挑挑揀揀，呈出一些還能過眼的成就。周尚紅也指著這倆小不省事的，與他分享自己坐擁天倫之樂的家常，兩人都默契地報喜不報憂，聊到盡興，直至夜深，看老太太連打幾個哈欠，還舍不得放人。

    游承靜只能先狠下心來，一起身，“阿婆，那我們先走了?！?/br>
    周尚紅騰地站起來，“怎么不留下來??？我樓上有空房，你等我收拾一下......”

    “不用麻煩，我們訂過酒店了?！?/br>
    “這樣啊，那你們先回去睡吧，明天還過來么？”

    “我們明天就回去?！?/br>
    “怎么這么急？”

    “機票已經訂好了?！?/br>
    “那你改簽行不行??？”周尚紅攥緊他手肘，眼巴巴的，“在阿婆這多住一晚上??？”

    游承靜只感覺冷不丁被那雙擠滿皺紋的眼睛撞了一下。

    他于心不忍：“之后，還有工作?！?/br>
    “你，那，哎......”

    “我以后還會回來看您的?！?/br>
    “那下次來都不知道多久了，你那么忙......”

    她小聲說，把手在圍裙上搓了一搓，仿佛不知怎么辦好了。

    游承靜亦是黯然。

    今夜因為要招待自己，早早閉店，平日更是客忙，以現在的身份，久留下來，不過是平添叨擾。

    縱然萬般不舍，也只能被迫懂事。

    臨行前，游承靜偷偷把銀行卡和寫著密碼的便簽紙塞到湯艾美的同學錄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