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先給高明一個rou夾饃。高明沒敢把自己當太子, 有點惶恐道：“嬸先吃, 我自己拿?！倍酥虚g的小稚奴站起來，高明拉住他：“還想爬上桌？坐下！我給你拿?！?/br>
    喜兒提醒高明有切開的。

    高明找個切兩半的rou夾饃遞給弟弟。小稚奴嫌一半太小，高明不慣他：“不想吃？那吃排骨吧?！?/br>
    稚奴慌忙奪走, 移到長兄另一側，擠到他庶兄“晨風”身邊。李恪也不慣他, 也不想把他氣得嗷嗷哭：“稚奴，你肚子小，吃了饃夾rou就沒法吃糯米排骨?！?/br>
    稚奴把餅放碗里：“給我嘗嘗?！?/br>
    二郎拿過小猴子的碗, 給它夾幾塊排骨，又夾幾塊紅燒rou。小猴子盯上稚奴的餅。二郎無奈, 掰一點面餅，夾一塊rou塞給它。

    小猴子懂了，到它手里的可以直接吃, 不用擔心被燙。喜兒又掰一點饅頭放小猴子碗里。小猴子見桌上的飯菜它都有，它也不左右張望, 抱著碗靠著二郎的腿坐下用飯。

    虞世南感慨：“猴精猴精的?！?/br>
    杜如晦拿半個rou夾饃，對虞世南說：“咱倆一人一半？”

    面餅看起來很硬，虞世南也不敢吃太多，擔心累掉牙。杜如晦擔心面餅硬頂的胃疼。

    小薇和陳冬日更喜歡糯米小排，于是倆人吃一張rou夾饃。鐘子孟年過半百也不敢胡吃海喝，跟沈伊人一個。小蓼藍左手一塊紅燒rou，右手一塊饅頭，其他人一人一個餅。一時間鐘家寬大的堂屋無人說話，安靜的只剩咀嚼聲。

    五位少年和喜兒以及二郎一人倆餅吃完，盛面餅的碟子干干凈凈。有為可惜只有這么多。青雀直接問：“嬸嬸，沒了？”

    喜兒笑道：“還有幾個面餅。我怎么可能做得剛剛好。又不知道小薇和冬日他倆才吃一個?！?/br>
    金寶起來往廚房跑。隨后他把所有面餅端過來。高明伸手拿一個，一看是個完整的餅：“怎么吃??？”

    沈伊人去廚房拿來大刀和剁rou的菜板子，把菜板子放板凳上現做現吃。

    李恪拿著餅蹲在沈伊人身邊等，嘴巴也不閑著：“好麻煩啊?！?/br>
    喜兒：“你也就在我家能吃到熱乎的?！?/br>
    青雀深以為然地點頭：“要是我家的廚子做這個，等送到我們跟前都涼了?！庇喙庾⒁獾疥惗湛此?，“我家規矩多，不許像伯母這樣在堂屋邊做邊吃。除非冬日吃暖鍋子?！?/br>
    高明咽下嘴里的餅和rou說道：“也不許大口啃?！?/br>
    有為：“除了這個餅，我覺著紅燒rou跟米飯更配。舅母，晚上吃米飯？”

    二郎奇了怪了：“有為，你小時候姐夫沒餓著你吧？這頓沒吃完就想下頓，跟誰學的毛??？”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這么小沒有遠慮，有近憂有什么奇怪的？”有為說完還白他一眼。

    二郎氣笑了：“一肚子歪理。還是你弟乖，有的吃就行，才不管吃什么?！?/br>
    稚奴天天喊小猴子“毛弟弟”，以至于有為都沒問他何時多個弟弟，本能看向只知道憨吃的小金毛：“舅，你兒子身上有跳蚤吧？”

    二郎挑眉，鐘有為個小子無言以對改嫌小猴子臟嗎。

    “金寶，頭上有虱子嗎？”二郎問。

    “我招誰惹誰了？”整個清河村除了鐘子孟家，家家戶戶都有虱子。有人多有人少罷了。有為沒少抓著金寶洗頭，金寶頭上偶爾還能發現一個，不是從他爹娘身上沾的，就是從村中少年身上沾染的。

    二郎轉向外甥：“聽見了嗎？”

    言外之意，人沒比猴干凈到哪兒去。

    有為無言以對，扯開話題，對虞世南說：“還是城里好，馬路干凈人也講究?！?/br>
    虞世南被肥而不膩的紅燒rou嗆著了。

    二郎頓時忍俊不禁。

    有為不敢置信地轉向杜如晦：“你頭上不會也有吧？”

    杜如晦趕忙說：“我沒有。伯施兄也沒有。他被你的話嗆著是因為他見多識廣?！?/br>
    虞世南又差點嗆著：“我還想活到九十九呢?！狈畔驴曜?，暫時不吃了。左右天熱菜一(y)(h)時半會涼不了?！澳阋姼呙骷衣飞弦粔m不染，看到長安城中遍身羅綺者，就以為個個都很干凈。其實不然——”

    有為后悔多嘴：“別說了。給我留點幻想?！?/br>
    二郎樂了：“也沒少看史書，忘了東晉王猛大庭廣眾之下邊抓虱子邊大談時事？”

    陳冬日悄悄問小薇，王猛干什么的。

    杜如晦正好跟他背對背：“前秦丞相。我說苻堅你一定聽說過?！?/br>
    陳冬日服兵役那年聽同袍提過苻堅：“王猛那么厲害的人，抓虱子？”不由得回頭瞄杜如晦。杜如晦仿佛背后有眼睛：“再看我頭上也沒有?！?/br>
    陳冬日慌忙轉過身，為掩飾尷尬還伸手把女兒抱懷里，問她吃rou還是吃饅頭。

    小薇無語：“小金毛都知道rou有味?！?/br>
    沈伊人收起菜板子：“這么費事的餅一個月一頓就行了?！?/br>
    幾個少年沒吃夠，金寶叫喜兒教他燉rou，教有為和面，改日村里再殺豬他們自己做。

    虞世南痛心疾首：“以后莫要向我請教問題?！?/br>
    金寶點頭：“不找你。我找克明爺爺?！?/br>
    杜如晦也不建議有為和金寶學和面做餅?？墒窃捰终f回來，他倆不像五陵年少可以打馬球逛西市。他倆閑著無事就上山下河。與其擔心他們溺水或偷偷上山，還不如教他們做餅。

    二郎和喜兒無兒無女，以后他們老了想吃這一口，有為的妻子不會，奴仆也不會，有為也能叫二人安度晚年。

    杜如晦勸虞世南消消氣：“喜兒，交給他們，你也可以歇息?！?/br>
    此話令虞世南想到喜兒和面做菜很是辛苦。倘若喜兒是尋常女子，虞世南可能會說做飯本就是婦道人家的事。喜兒乃有福之人，連金猴都來了，他就認為誰都可以累倒，唯獨不能累著她。

    虞世南瞪著眼睛看金寶：“被他個只知道吃的氣糊涂了?！?/br>
    太子殿下還沒說什么，虞世南竟然這么多事，金寶也不忍他：“你沒吃？”

    虞世南心梗了一下。二郎開口勸說：“少說兩句。金寶，去把掃帚拿來，有為，骨頭撿起來送園子里去?！?/br>
    有為拿喂狗的盆，又拿個烤彎的竹片做的夾子把骨頭扔盆里：“幾塊骨頭還不夠四條小黃塞牙縫的?！?/br>
    喜兒拿幾個豆面和高粱面做的饅頭給有為，有為掰饅頭，二郎把吃剩的紅燒rou湯倒進去，然后又倒半壺水。喜兒去廚房端來半盆排骨湯，問杜如晦和虞世南喝不喝。

    二人驚呆了，齊聲問：“還有??？”

    喜兒往狗盆里倒一半，又往小猴子碗里倒一點，虞世南和杜如晦把碗遞過去。喜兒給他倆倒半碗，盆里還有一點：“稚奴，喝不喝湯？”

    小稚奴的肚子都吃圓了，他還奶里奶氣地嫌棄：“不要！我吃大西瓜?！?/br>
    稚奴吃了很多紅燒rou和糯米小排，喜兒可不敢給他吃冰涼的西瓜：“那你等著吧?！?/br>
    高明問他嬸鍋里還有嗎。

    喜兒點頭：“還有豬脊骨。rou都燉爛了?！?/br>
    稚奴撐著飯桌起來。二郎把板凳往兩邊移，見狀不禁問：“還吃得下去？”

    小稚奴又坐回去，打個飽嗝。

    二郎把他抱到墻邊凳子上，又把小猴子抱過去：“很想吃也得歇會兒再吃。我叫你哥給你留點?！?/br>
    稚奴無意識點點頭。

    李恪見狀摸摸弟弟的小腦袋，稚奴沒有抬手反擊，李恪頓時意識到問題大了：“這是累的？”趕忙找虞世南和杜如晦。

    杜如晦無語又想笑：“吃太多吃困了?！?/br>
    雖然鐘家房子冬暖夏涼，可炎炎夏日正當午屋里也悶。陳冬日在一旁抱著蓼藍走動，杜如晦就叫小薇拿蒲席去院墻東邊陰涼處，把稚奴和蓼藍放一處睡午覺。

    小薇拿著席過去，二郎一手抱著稚奴一手拎著小猴子跟上。金寶把桌子擦干凈，地打掃干凈，也回家拿張席過去睡午覺。

    村里人吃過飯出來乘涼，到鐘家東邊就看到睡一排。韓得明母親問喜兒怎么不睡，喜兒倚著二郎的手臂：“睡多了晚上不困，睡的正香起來難受。不如不睡?！?/br>
    村正往左右看看：“你家小金毛呢？”

    二郎朝小薇抬抬下巴。村正起來看一下，小金猴趴在蓼藍和稚奴中間。村正瞠目結舌：“二郎，這這——”

    “這什么？”二郎不想再聽到大驚小怪，“大黃不也在?！?/br>
    大黃睡在稚奴旁邊地上。

    村正頓時不好說他把猴當兒子養：“金毛身上不臟嗎？離蓼藍那么近?！?/br>
    喜兒不困了：“跟你頭上差不多?！?/br>
    村正瞪喜兒。二郎不待他開口就問村正頭上有沒有虱子，接著又說小金毛身上有跳蚤。

    村正張口結舌，掃一眼韓得明弟弟叔叔等人：“誰頭上沒虱子?！?/br>
    喜兒不客氣地說：“自己一身虱子，還嫌金毛不干凈?！?/br>
    “那也比金毛干凈！”

    喜兒嘲諷：“人跟猴比，您也好意思?！?/br>
    村正要氣死了。

    二郎拉著喜兒的手臂，對村正道：“稚奴醒來哭鬧你哄?！?/br>
    村正看到臺階就下，對喜兒道：“懶得理你?！?/br>
    二郎拉一下喜兒，喜兒轉過頭給村正個后腦勺。二郎指著瓜田：“漢陰郡沒有賣西瓜的，要不要去漢陰郡試試？”

    喜兒要是還在前世，她敢單槍匹馬去長安?？上陌碴柕綕h陰郡的官道被過往馬車壓的崎嶇不平，西瓜皮薄拉過去得裂三成。除非每個西瓜上都裹上稻草。

    喜兒：“拉過去也賣不了幾個錢。改天我去城里問問趙掌柜?！?/br>
    二郎不明白：“問他做什么？”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毕矁豪饋?，“摘西瓜去?！?/br>
    二郎問她要不要拿個柳筐。大西瓜很有分量，可能會壓破竹籃。

    西瓜水多脹肚，有為飯量大也頂多吃四分之一。喜兒搖搖頭：“我們一人抱一個?！?/br>
    如今也有不少村民種西瓜。西瓜籽自然是喜兒給的。在這邊乘涼的村民聽喜兒提到“西瓜”，他們不由得想起西瓜清甜解渴，幾個人戴上草帽也去村里分給他們的荒地里看看瓜熟了嗎。

    村民跟著喜兒種幾年瓜也能分清熟沒熟。一人摘倆拿到鐘家東墻根底下，喜兒和二郎也回來了，一筐四個，每個都有七八斤的樣子。

    有村民盯著喜兒的瓜問：“你的瓜怎么年年都這么大？”

    喜兒朝溝渠方向看：“當我的糞是白漚的？”

    在此乘涼的村民想起來了，鐘子孟的地里追肥用家門口糞坑里的肥，喜兒用溝里漚的肥。有一年開春喜兒和二郎推著板車往地里撒肥，為了過些日子種西瓜，有村民看到就回去問自家荒地里要不要上肥料。當時那家人覺著地里石子多，不能犁地種莊稼，安陽城人少，吃不了那么多瓜果，他們也沒有驢車拉去漢陰郡賣，有多的不如給小麥追肥。

    村正妻子問喜兒今年種多少畝。

    喜兒想想：“四五十畝吧?！?/br>
    鐘子孟補一句：“錯開種的。這是最早那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