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問二郎怎么辦。二郎往左右看了看, 目之所及十分荒涼。這個時節不管不問，猴崽子很有可能凍死：“先放果園里吧?！?/br>
    有為震驚：“放哪兒？”

    “先在園子里給它搭個窩。你怎么了？”二郎疑惑。

    有為張口結舌：“你你糊涂了？舅舅, 猴子入果園跟老鼠放在米缸里有何不同？”

    二郎：“果園里又沒果子?！?/br>
    正因如此，喜兒一時也忘了小猴子會爬樹會摘果子：“它住習慣了還能攆出去嗎？”

    二郎沉吟片刻，決定在屋后搭個窩把小猴子放進去，大猴子找來也無需進村。二郎把他的想法告訴喜兒，有為斜眼看著他說：“這還差不多?！?/br>
    二郎蹲下沖小猴子拍拍手：“過來?！?/br>
    喜兒想嘲笑他，野獸很敏感，全家就屬他身上血腥味重，小猴子怎么可能叫他抱。

    小猴子一下跳到二郎懷里，喜兒臉上的笑容僵住，有為瞳孔地震：“個欺軟怕硬的東西！”朝小猴子腦袋上戳一下，小猴子伸出爪子撓他，有為嚇得身體后仰。

    小猴子轉身抓住二郎的衣裳，有為朝它身上一巴掌，小猴子轉過來又要撓他。二郎趕忙攔?。骸昂昧?。你們仨回去搬磚，再找幾根竹竿劈成竹片，給它當屋頂?！?/br>
    鐵柱：“下雨天怎么辦？”

    先前給小薇建房時剩下幾十片瓦，喜兒叫他們拿過來。

    三個少年回到家一說他們碰到個小猴子，全家出動，連小薇也按耐不住好奇抱著孩子出來。

    鐘子孟看看猴子毛：“還是個小崽子啊?！?/br>
    杜如晦頷首：“一年以內的小猴子是這樣，猴毛顏色跟小鵝差不多?！?/br>
    沈伊人頭回見到活生生的小猴，而小猴的爪子跟小孩的一樣，讓她不由得看一眼外孫女，忍不住心疼猴崽子：“沒有母猴在身邊晚上不得凍死？”

    有為：“窩里墊一些麥秸，再鋪一件破衣服，再給它找個破被子，凍不死它?！?/br>
    鐘子孟失笑：“哪有這么嬌貴。你說的跟養孩子似的?！?/br>
    喜兒想起什么：“就這樣做。到除夕還沒有母猴找來，叫它去小薇家，以后叫它幫小薇看孩子?！?/br>
    鐘子孟難以置信：“喜兒，再說一遍？我沒聽清?！?/br>
    沈伊人瞪喜兒：“什么話都敢張口就來?！?/br>
    二郎：“我覺著喜兒的主意不錯?！?/br>
    沈伊人：“我不覺著?！?/br>
    喜兒：“二郎覺著行就行，你不覺著也沒用?！?/br>
    沈伊人不想跟她吵架，但也得分什么事：“克明，你怎么看？”

    杜如晦：“大黃都知道看家護院，養久了小猴子應該也懂?！?/br>
    喜兒點頭：“人就是從猴變的，比大黃聰明?！?/br>
    沈伊人又瞪她：“不許再胡說八道?！?/br>
    “不是從猴變的，是女媧捏的？”喜兒白她一眼，“見過神仙嗎？女媧會捏人，陛下干嘛不求上天多捏幾個，還叫女人結婚生子？”

    沈伊人張口結舌：“我我——”

    “無話可說了？那就不要說?！毕矁捍驍?，“姐夫，冬日，給猴子修窩。大姑姐，你不同意我們舉手表決。有為，金寶，鐵柱，支持誰？”

    有為：“必須是舅母?！?/br>
    這個家舅母老大，他仨也不敢反對。

    沈伊人氣得掉頭回家。喜兒使喚小薇跟上去，跟二郎抱怨：“你姐太閑了，天天給自己找氣受?！?/br>
    二郎無語又想笑：“少說兩句吧。氣死你大姑姐可就沒人給你做鞋做衣服了?！?/br>
    喜兒沖小猴子拍拍手：“過來叫我抱抱?！?/br>
    二郎懷里暖和，小猴子伸出爪子抓緊二郎的衣裳，端的怕二郎把它遞出去。有為看到這一幕揪住它的毛，習慣性說：“精的跟猴一樣?！?/br>
    杜如晦和虞世南笑嗆著。

    有為的小臉通紅，惱羞成怒，虛張聲勢：“不許笑！”

    屋后風大，虞世南趁機勸杜如晦回屋。

    二人走到大門外，杜如晦感嘆：“真(y)(h)是快風水寶地啊。靈猴都找來了?！?/br>
    虞世南點點頭，問他打算何時回長安。

    杜如晦想回去也不想回去。躺在床上的日子太煎熬，杜如晦擔心到長安累病了。半年不見妻女，杜如晦又想得慌。杜如晦猶豫片刻，“下午給長安寫封信，過了臘月二十，沒有雨雪就來接我們?！蓖ｎD一下，“年后還來嗎？我這個身體肯定得再養一年半載?！?/br>
    杜如晦現在走路不用拐，但也不敢跑動。從堂屋跑到院門就累得氣喘吁吁，仿佛心要跳出來。這樣的身體到了長安也是窩在家中養著?？墒窃陂L安即便無需cao心朝政，友人上門他也要費心周旋。聽到朝中大事他很難不勞心費神。

    虞世南：“我還掛著秘書少監，不一定能隨你過來。此事還得請示陛下?！?/br>
    先前虞世南請辭，天子就下詔不允。杜如晦覺著請示陛下他十有八/九被留在京師：“三伏天再過來。你就說來此地陪太子讀書?！?/br>
    “到那時再說。太子明年十三歲，可以跟著陛下聽政了。陛下應該不會再同意他過來?！庇菔滥戏鲋?，“還好嗎？”

    走得慢杜如晦不累。乳黃色小猴也令他露出笑意：“我覺著中午可以多吃幾塊筍和rou?！?/br>
    虞世南受他感染，笑著說：“冬筍燉咸rou這道菜有為母親更擅長?！?/br>
    小薇耳朵靈，在堂屋聽到這話，等二人走進來就問：“伯父可以吃咸rou？”

    沈伊人：“咸rou有點硬吧？”

    杜如晦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我喝湯？”

    沈伊人想了想：“我問問二郎。他以前吃過，他不難受中午就做那個?！?/br>
    約莫半個時辰，喜兒和二郎回來找破衣服。沈伊人問他以前吃咸rou燉筍難不難受。過去好幾年，二郎早忘了：“怎么突然想起問這事？”

    沈伊人看向杜如晦。

    喜兒：“殺只雞一起燉不就行了?？梢猿韵蘲ou就吃咸rou，吃著胃難受就吃雞。家里又不是沒有?！?/br>
    一句話把多智而近妖的杜相說愣住，接著笑自己，居然沒想到這點。

    沈伊人等弟妹走遠才敢抱怨：“一說到吃她的腦子就特別靈光?！?/br>
    金寶和鐵柱還在屋后，他倆肯定在鐘家用午飯，一只雞一鍋湯不夠。沈伊人算一下，接過外孫女，叫小薇問問喜兒還想吃什么，她再加點。

    喜兒叫小薇抓公雞，一只雞劈兩半，放兩個陶鍋里燉，再加點凍豆腐和腐竹，旁的就別加了，否則壞了咸鮮味不倫不類吃著難受。

    杜如晦如今可以吃米飯，有為燒火燉湯的時候，沈伊人又叫金寶燒大鐵鍋蒸米飯。

    咸rou筍湯咸鮮恰好，幾個少年喝多了，米飯剩一半。喜兒把米飯盛出來放櫥柜里，沈伊人看見說留明天吃，她什么也沒說。冬日白晝極短，申時三刻太陽偏西，金寶和鐵柱受不了，早早回家鉆被窩里，喜兒開始準備晚飯，她薅一把小蔥，又薅一把青菜，準備七八個雞蛋，晚上做蛋炒飯。

    考慮到杜如晦吃干難受，喜兒又煮一鍋蔬菜湯，叫他泡著吃。

    洗漱過后，杜如晦和虞世南靠在床上邊看書邊閑聊：“每每吃到喜兒做的食物我就不想回去。食材很尋常，做法也粗獷，可是不知為何就是吃了還想吃?！?/br>
    虞世南點頭：“就說她做的麻花，遠不如我家廚子做的寒具精巧，也沒用別的東西，我問過有為，面和油，就是香?！?/br>
    杜如晦思索許久：“帶有煙火氣吧?！?/br>
    “興許吧?！庇菔滥舷永?，扔下書卷，“睡覺。明日早點起看小猴子去?！?/br>
    晚上吃飯喜兒也沒忘記小猴子，找兩個舊碗，一個放半碗溫水，一個放半碗蛋炒飯。喜兒沒有另加玉佛空間水。小薇送過去的，方便小猴子以后認主。

    有為看著jiejie端著兩個碗出去：“我也想養只猴兒?！?/br>
    二郎：“年后你就十三歲了。過幾年下場考試到長安，帶著猴子赴任？”

    有為想起一件事：“小猴子能活多少年？”

    這事巧了，喜兒前世了解過：“跟大黃差不多?！?/br>
    村里有只十來年的狗，偶爾還能看到它出來走動，有為詫異：“這么久??？那還是算了吧?！?/br>
    晚上，二郎問喜兒想不想養只猴。

    喜兒想也沒想就說：“你我都不想養，我還養它？不夠煩的?！?/br>
    二郎好氣又好笑：“我養你倆？”

    “誰倆？”喜兒朝他腰上擰一下，累得手酸，轉過身給他個脊梁骨。

    二郎把人拉到懷里。

    ……

    過了臘月二十，依然沒有母猴來找小猴子，翁婿二人把小猴子的窩挪到小薇院中。小猴子搬家這一日，喜兒和沈伊人以及二郎也沒閑著，二郎燒火，沈伊人和喜兒上午做腐竹，下午炸麻花。

    臘月二十四，虞景明和杜文建拉著給喜兒和二郎準備的年禮前往清河村。翌日，二人帶著鄉間美食載著一老一病返回長安。

    虞、杜二人到家休息半日，帶著七成麻花和腐竹進宮給皇帝請安。

    麻花和腐竹不是什么稀罕之物，里頭也沒多少玉佛空間水，喜兒就沒給帝后準備?；实劭吹街挥羞@兩樣也猜到喜兒給他們準備的?；实凼Γ骸皟墒挚湛针藓突屎筮€會責怪你們？”

    杜如晦解釋這是他和伯施的一點心意。

    皇帝令小黃門給皇后送去。他起身到杜如晦身邊，打量他一番：“氣色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太瘦?！币娪菔滥吓至?，趁機令他明年參與編書。

    虞世南拿著俸祿不干活，頓時不好說他明年還想去清河村。

    前有秦叔寶冬天沒請病假，后有杜如晦能站起來走動，皇帝對清河村愈發好奇，問杜如晦那里當真是塊福地嗎。

    二人一直半信半疑。金猴突然而至，令二人確信那里是塊福地。虞世南閑著無事問過村正，村正也說以前從未在山上見過金色小猴。

    杜如晦把這點說出來，皇帝心生向往：“皇后很想見見喜兒，等太子大了，朕就陪她過去?！?/br>
    兩位老臣低頭互相看了看，陛下何時變得這么口是心非。

    皇帝到皇后跟前很坦率，同皇后商議，年后就令太子聽政。高明只關心一點，來年還能去清河村避暑嗎。

    皇帝逗兒子：“這么想當農夫？”

    高明脫口而出：“我才不當農夫！”說太快擔心父皇母后聯手訓他，趕忙補一句農夫很辛苦，讓他頂著烈日割小麥，他連一個時辰都撐不了。

    皇帝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同意他三伏天來臨前領著青雀和稚奴去清河村。

    元宵節剛過，高明就迫不及待給他叔寫信。

    二郎考慮到高明、青雀和有為又長一歲，十來歲的少年一年一個樣，個頭跟春天的竹子似的猛躥，收到高明的信他就找村里老木匠，定做兩張兩個成年男子可以睡的床。

    有為屋里的兩張床移到金寶家，當年金寶祖父母扔下的床被他爹娘劈了燒火。

    好在鐘子孟家正房寬敞，有為臥室放兩張床中間還可以走人，還可以放下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