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金寶想哭，氣得大吼：“你耍賴！”

    聲音傳到不遠處樹下，韓得明看鐘文長：“聽見了吧？”

    鐘文長愁的嘆氣。

    鐘子孟瞥一眼韓得明：“你五六歲大的時候還不如他呢。有為跟村里其他孩子瞧著是比他機靈，可你不要忘了，金寶沒學仨月就放假了?！?/br>
    鐘文長心里好受些。

    喜兒睜開眼：“韓得明，你十六了吧？鐘金寶才六歲。你還好意思嫌他腦子實。羞不羞啊?！?/br>
    “我我——”少年我不出來。

    喜兒：“你還??？秦王十八歲就敢帶兵反隋了?！?/br>
    韓得明氣得直嘀咕：“怎么不說秦王他爹是誰，我爹又是誰？”

    韓父在喜兒斜后方站著，隱隱聽到兒子的話：“怪我？”

    韓得明不敢，轉移話題：“喜兒，什么時候上山？我跟你一起去?！?/br>
    “家里又不缺吃的，上山干嘛？”

    韓得明：“就是人參燕窩天天吃也膩啊?！?/br>
    他爹朝西去，離兒子遠點，說得好像你吃過一樣。

    喜兒：“饞了？”朝身后稻田看一眼，“不吃留著干嘛？”

    韓家稻田里的魚得留著曬魚干或做糟魚，等到冬天沒什么菜的時候拿去城里賣了換油鹽。

    樹下微風吹的舒服，喜兒不想去太陽底下找罪受：“山上那些東西又不傻，不可能在山腳下等你抓。辛辛苦苦爬上山，還不如到地頭上抓兩條蛇燉了吃?！?/br>
    韓得明不敢徒手抓蛇，故意說：“蛇是那么容易抓的？滑的跟泥鰍似的?！?/br>
    “笨手笨腳，怪蛇?！毕矁浩乘谎?，“我算是看出來了，拉不出屎你都敢怨茅房?！?/br>
    韓得明臉色漲紅：“你你，粗俗！”

    “上幾天學??？”喜兒閉上眼，“真把自己當讀書人了?！对娊洝返谝黄遣皇恰蛾P雎》??？背來聽聽?！?/br>
    韓得明：“你又不是村學老師，憑什么背給你聽？”

    “不會就不會。我找二郎玩兒去?！毕矁鹤焐线@樣說，雙腿往屋里去。

    村正等他走遠才問：“喜兒說起話來怎么跟她知道一樣？”

    韓得明也發現了，所以就朝鐘子孟看去。

    鐘子孟：“二郎教的吧。有為會的她都會，有為不會的她也會?！?/br>
    村正一點也不意外：“二郎這么教下去，以前你娘是罵遍全村無敵手，以后得是喜兒吵遍全村無敵手。你們一家人才輩出啊?！?/br>
    鐘子孟好氣又想笑：“喜兒以前就厲害啊?！?/br>
    “去年只知道動拳頭。二話不說就把你娘往外扔?！贝逭f起曹氏，又不由得想起心比天高的夫妻倆——梁秀才和鐘茉莉。

    村正算算時間：“梁秀才該回來了吧？”

    鐘子孟微微搖頭：“長安又不是安陽縣，說找誰到縣里一炷香找到了。就算梁秀才有變蛋配方，被他找上的人也得叫自己人做，做出來可以吃才能給他回復。再然后還得確定能不能跟得意樓搶生意。這些事辦妥了才值得去找趙掌柜。否則豈不是白忙一場?！?/br>
    一眾村民點頭受教。連村正都忍不住說：“我把做買賣想簡單了?！?/br>
    鐘子孟：“說簡單也簡單。若是梁秀才能攀上太子，京師的鋪子、廚子以及管事的任他挑任他選?？上B魏徵那關都過不了?！?/br>
    韓得明來了精神：“魏徵也是瓦崗的吧？你也知道他啊?！?/br>
    鐘子孟點頭：“以前是太子洗馬，也不知道現在升了沒有?！?/br>
    韓得明很是好奇：“瓦崗好多人都跟了秦王，他怎么反而追隨太子？”

    鐘子孟：“以前去長安探望二郎的時候吃飯住店，聽人說太子聽過他的名聲找當今陛下要的?！?/br>
    村正試探地問：“二郎也不知道？”

    鐘子孟笑笑假裝沒聽見。

    村正佩服，換成別人的小舅子在京師有些名望早嚷嚷出來了。

    韓得明的父親聽到“梁秀才”幾個字走過來。他見鐘子孟不想說，很是善解人意地轉移話題：“這茬收成不太好啊?！?/br>
    村正轉過身：“水稻還行，河里沒干。村后那些黃豆不行。前些天我還挑水澆，早上澆下午干，水桶碰倒的快趕上被旱死的，我也懶得澆了?！?/br>
    鐘子孟站起來：“幸好今年一家兩畝荒地，瓜果蔬菜多，省的米面夠冬天吃的，否則還得買?！?/br>
    村正不由得想起荒年，高喊一聲示意眾人看過來：“到秋縣里來收稅，咱們用錢抵糧，家家戶戶都別不舍得，買兩口缸存一缸稻谷存一缸小麥，來年指不定什么樣?！?/br>
    鐘子孟點頭：“我家一直能用錢用錢，實在不許用錢才交糧?！?/br>
    天下大亂的那幾年韓得明年少不記事：“還有不要錢要糧的？”

    他爹告訴他打仗的時候糧比錢難得。

    彼時也不許用錢抵勞役。

    聽聞這些，韓得明不禁慶幸：“幸好現在中原太平了?！?/br>
    鐘子孟：“要不老話怎么說，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br>
    喜兒跟著沈二郎出來，正好聽到這句，她不禁小聲嘀咕：“姐夫又給人上課呢?！?/br>
    二郎想笑：“村里人也該聽他講。對了，你爹娘蓋房的土坯準備好了嗎？”

    喜兒搖搖頭：“人家要蓋六間正房，再修四間偏房，一間當廚房一間放雜物，兩間留著鐵柱長大了住?！?/br>
    想法不錯！沈二郎又問：“你二哥現在住的，還有前些天修的兩間呢？”

    “我不是還有倆小侄女？一人兩間。我二哥要是再有個兒子，倆侄女住一起?！边@些都是喜兒的娘說的，“我娘覺著我爹可會過日子了。我都不想數落她?！?/br>
    沈二郎：“那就左耳進右耳出。我是有為的舅舅，我說的話他都不聽，你爹娘怎么可能聽你的?！?/br>
    有為拉著小侄兒從舅舅身邊跑過去又跑回來：“我愛聽舅母的?！?/br>
    沈二郎哼一聲：“打得輕?！?/br>
    “你追得上我嗎？”有為很看不起他。

    沈二郎做個請的手勢：“讓你三步！”

    有為松開金寶邁開腿朝前跑。顛的很快，然而他腿很短，沈二郎啟動，眾人只覺著一陣涼風吹過，有為被他就抓住，攥著手臂拎起來。

    村正等人懷疑眼花了。

    小薇揉揉眼睛，舅舅還是那個舅舅，弟弟也還是那個弟弟，可是這一幕怎么那么像假的啊。

    有為滿臉驚恐：“你你怎么跑這么快？”

    喜兒慢悠悠過來：“沒人告訴你，你舅的身體痊愈了嗎？他現在可以打遍全村無敵手?！?/br>
    全村人都親眼見過沈二郎虛弱的樣子。聞言，好幾個人沒忍住笑了。

    喜兒：“二郎，放開有為，跟他們切磋切磋?！?/br>
    “你當我是大黃，叫它咬誰它咬誰?！鄙蚨梢荒槦o語，朝外甥臉上捏一下，“再比比？”

    待宰羔羊小有為嚇得連連搖頭：“不比不比，舅舅天下第一！”

    二郎忍俊不禁：“我記得誰好像說過，讓你打一下出出氣行了，還沒完沒了了?！?/br>
    有為慌忙搖頭：“不是我?！笨吹叫≈秲?，“鐘金寶！”

    第58章 熟人

    鐘金寶傻傻地跑過來等著小叔叔示下。

    金寶他娘寧氏直嘆氣：“這么傻, 幸好沒有跟著去漢陰郡?！?/br>
    城里人精多，金寶這個傻樣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

    二郎擰一下外甥的耳朵就放開他：“玩兒去吧?！?/br>
    有為拉著鐘金寶就朝東跑，遠離可怕的舅舅。

    村正等人示意二郎過來。沈二郎以為又出什么事了, 到跟前聽到村正問他身體如何，能否騎馬。二郎好生無語，他就算能赤手空拳打猛虎, 也不可能再回長安。

    果不其然，緊接著村正就試探他以前在長安做什么。

    沈二郎扭頭問喜兒：“餓不餓？”

    喜兒點頭：“我做飯你燒火？”

    二郎眼中堆滿笑意, 隨她回家。

    村正看著夫妻雙雙把家還，張口結舌地轉向鐘子孟：“我被無視了？”

    “以后少在二郎跟前提長安?！?/br>
    村正：“怎么了？長安是他傷心地?！?/br>
    “你不懂?！辩娮用辖衅夼丶?，又問躲去東邊的有為吃什么。有為指著稻田大聲說：“吃魚！”

    鐘子孟不想下水就叫女兒拿網, 用網兜網四條交給妻子, 他去西邊拿幾塊木柴——三伏天廚房熱，用木柴(y)(h)燒火省得坐在鍋門前烤火。

    村正轉向鐘文長等人：“二郎不像在長安待不下去的樣??？”

    韓得明的父親把他的猜測說出來：“二郎今年二十五了吧？回來那年二十三歲，長安子弟晚婚這個年齡也該定親了?！?/br>
    村正明白過來, 壓低聲音問：“你是說因為他積勞成疾一病不起，女方同他退婚, 二郎不想再回傷心地？”不待韓父開口，“這樣就解釋的通了?！?/br>
    有為拉著鐘金寶過來，好奇地問：“鬼鬼祟祟說什么呢？”

    村正朝他腦袋上擼一把：“與你無關！”

    有為反手給他一下：“我的頭只能舅母可以碰?！?/br>
    “你舅母——”

    有為瞪他：“我舅母怎么了？”

    沈伊人一手端盆一手拎著水桶到對面柿子樹下：“喜兒耳朵靈著呢?！?/br>
    “叫我干嘛？”喜兒的聲音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