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張了張口：“他，他運氣好?！?/br>
    沈二郎頓時覺著胸口疼。

    喜兒一見他變臉，忍不住罵那小子：“好個屁！”

    沈二郎拉住喜兒的手臂：“那三位其中一位叫李廣，久經沙場。一位是衛青親姐夫，漢武帝連襟，一位是衛青好友。上蒼獨獨眷顧他，不幫一下他好友和姐夫？”

    少年啞口無言。

    喜兒瞪他：“說書的都不這么說?！?/br>
    少年張了張口：“也，也沒人跟我說這些啊?！?/br>
    村正眼中一亮，心里有個主意：“二郎，剛才聽你一口氣說這么多，身體大好了吧？”

    喜兒一臉警惕：“你想干嘛？”

    村正沒有理，而是盯著沈二郎，他若是個聰明的一定能聽懂他此話何意。

    沈二郎確實聽出來了：“我這個身體不能久站啊?！?/br>
    “不不，你坐著，坐著就行?！贝逭袨榭慈?，“到秋有為該開蒙了。你也不忍心眼瞅著這么好的孩子被教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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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所圖甚大

    沈二郎確實不忍心看到機靈的小外甥把市井流言當成金科玉律。

    喜兒也聽懂了, 她裝不懂：“相公，村正什么意思？”

    沈二郎：“叫我去村學授課?！?/br>
    村正不禁再確定一下：“你答應了？”

    喜兒：“我沒答應。束脩多少??？”

    村正可不敢說你家這么有錢你還要錢：“別人多少二郎多少?！?/br>
    喜兒看二郎。沈二郎點頭：“可以。上午半個時辰，下午半個時辰?！?/br>
    村正覺著這樣安排耽誤孩子幫家里做事：“上午一個時辰？中間歇一盞茶左右？”

    鐘子孟不贊同, 先喜兒一步反對：“二郎身體吃不消?！?/br>
    村正退一步：“那就聽你的，上午下午各半個時辰。上午何時，下午何時？”

    沈二郎沉吟片刻：“冬天辰時三刻, 清明過后到立冬前這段時間辰時開課，下午冬天未時三刻, 夏日酉時?！?/br>
    多數村民早飯前和午飯后啊。半個時辰倒也不耽誤放羊打豬草。村正替所有有孩子的村民答應下來。

    村正：“二郎，丑話說在前頭，你答應了就得天天準時過去?！?/br>
    喜兒瞪他：“愛找誰找誰！”

    村正盯著沈二郎, 沈二郎點頭：“喜兒說得不錯。我這個身體說不定教三天就得歇兩天?！?/br>
    那個半大小子忍不住說：“你什么都懂, 教兩天歇三天也比村里今年請的夫子厲害?！钡梢谎劾镎?，“有大才的人，聽君一句話, 勝讀十年書。什么都不懂，就你還是村正？”

    村正脫掉鞋要揍他, 小子后腦勺挨一巴掌，他轉過身看到父親，嚇得往沈二郎身后躲。少年的父親請村正見諒, 他回家就收拾這個不懂禮數的兒子。

    少年不服氣，小聲問沈二郎何時開課。

    喜兒替沈二郎說道：“出伏！”

    少年點頭：“出伏就不熱了。有為舅舅身體當緊?！?/br>
    什么話都叫這小子說了, 村正也不好說出伏有點晚。山風涼爽，過了三伏天清河村就不熱了。午時前后一個時辰外面曬人，但室內陰涼。

    村正又瞪一眼那個碎嘴小子, 以前怎么沒有發現半大小子這么能言善辯。

    以前村里也沒有沈二郎這個人。以前鄉親們也不懂在稻田里養魚，自家養的雞下的蛋也沒人買。這小子家養了十多只母雞, 全家人幫他母親做變蛋，一盞茶左右就賺三十文。一個月兩次，一年下來全家老少的稅出來了。

    日子有了盼頭，長輩的心情舒暢，待晚輩寬厚，半大小子也敢說出心中所想。

    沈二郎失笑：“我去學堂授課，你去上課嗎？”

    “你去我就去?！毙∽油厣弦蛔?，扭頭問他，“你怎么那么了解衛青??？”

    沈二郎：“我看過史書?！?/br>
    “衛青不是那個衛青，霍去病也不是那個霍去病??？”

    沈二郎頷首：“霍去病勇冠三軍那年十八歲。沒比你大幾歲?！?/br>
    “是他自己打的嗎？”

    喜兒無語：“衛青幫他？衛青不用打仗??？”

    沈二郎：“你聽，喜兒都懂。那次李廣也去了。彼時衛青已是大將軍，率六部出兵匈奴，李廣是其中一路將軍?；羧ゲ≈皇切l青帳下一名校尉，手底下八/九百人的樣子。匈奴王的祖父都被他殺了。我覺著要不是俘虜太多，殺累了，他還敢繼續?！?/br>
    半大小子跟聽天書似的：“這么神奇??？”

    沈二郎好笑：“神奇什么，不過上天眷顧罷了?！?/br>
    小子臉色通紅，訥訥道：“我不是不知道嗎?！?/br>
    村正嘲諷：“你也有不知道的？還去長安闖蕩嗎？”

    闖個鬼！李廣衛青都分不清，到了長安信口開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少年暗暗腹誹，面上不顯：“有為舅舅，你說，我聽你的?！?/br>
    沈二郎：“何必做大俠。以后有了錢可以去長安游玩?！?/br>
    半大小子恍然大悟：“我還可以去長安大酒樓嘗嘗咱們自己做的變蛋?！?/br>
    沈二郎頷首：“在長安住十來天，亦或者在城外租個院落住上一兩個月，租一匹馬，可以去渭水兩岸五陵賽馬，也可以漫游長安街。這樣也算闖蕩了啊?！?/br>
    少年想象一下，滿懷期待：“何時才能攢夠去長安的錢??？”

    沈二郎心說在村里很難攢夠到長安玩上月余的錢：“以后會的。你才十三四歲。你看有為還不知道大俠并非水里的大蝦?！?/br>
    有為移到喜兒身邊，喜兒把他抱到腿上，有為轉向舅舅：“舅舅有沒有見過大俠？”

    “見過游俠?！?/br>
    十三四歲的少年不禁說：“我知道游俠。游俠郭解可厲害了?！?/br>
    喜兒心說，西漢長安黑/道老大，不厲害才怪！

    沈二郎失笑：“縣里有沒有無賴？就是看別人東西好直接上手搶的那種？”

    少年點頭。

    沈二郎：“這些人如果有個首領就是郭解那類人?！?/br>
    少年傻了。

    村正瞧著天色不早了，該回家了，繞到少年身邊朝他后腦勺一下：“長見識了？”

    少年下意識點頭，反應過來感到胸悶氣短，怎么無論瓦崗英雄，還是尉遲大將，就連游俠郭解都跟他以前知道的不一樣啊。

    沈二郎：“此地沒有貪官，鄉親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已經很好了。長安繁華也有污糟地。不過還是要出去看一下，看一下了無遺憾，也能踏踏實實過日子?！?/br>
    少年愈發感到無所適從：“不去看一看會怎樣？”

    “那長安全是自己夢里的樣子，不會感到失望，也不會被花團錦繡迷得流連忘返?！?/br>
    “去了能揚名立萬嗎？”

    少年的父親還在，聞言不禁瞪兒子，怎么還沒死心。

    沈二郎：“看運氣?！?/br>
    “??？可，可你說衛青和霍去病的時候不是這樣說的啊?！?/br>
    沈二郎無奈地搖頭：“他倆運氣好不是指在戰場上得天眷顧，而是他們因衛子夫有機會見到漢武帝?！?/br>
    “我之前也沒說錯啊?！?/br>
    沈二郎說累了，轉向身邊的小妻子。喜兒問：“漢武帝身邊只有衛青一個嗎？漢武帝憑啥叫衛青領兵不叫其他人帶兵？”

    少年脫口而出：“他會帶兵?！闭f出來明白漢武帝不止給衛青機會，也給過他連襟，給過衛青好友，給過李廣機會，唯有天生將才衛青把握住了。其他人錯失良機不是運氣不好，才能有限罷了。

    沈二郎：“想通了？”

    “機會來了也得有能力接??？”少年問。

    沈二郎點頭：“好比變蛋，你家要不是養了十多只雞，能賺那么多錢？”

    少年搖頭：“我只會種地啊?！?/br>
    他父親氣笑了：“你會吃！”

    少年起身：“我這就下地抓兩條魚吃給你看?！?/br>
    “你敢！”他父親吼他。

    鐘子孟嚇一跳：“吃就吃唄。半大小子正長身體，多吃點長得高高的，明年就能幫你打稻谷?！?/br>
    少年父親想說什么，看到鐘子孟的身高，比他矮小半頭，頓時不好說身高：“大魚都賣了，兩條小魚還不夠他一個人塞牙縫的?！?/br>
    鐘子孟教他煮的時候放蒜，熬出白湯把魚rou撈出來，用魚湯煮面，有了魚湯面兩條魚勉強夠一家老小吃的。

    少年眼巴巴看著他父親。

    少年的叔叔早幾年娶妻差兩百個銅板，連村正都勸他們換一家，鐘子孟借給少年父親兩百二，二十文打酒款待送嫁的。因此少年父親很愛聽鐘子孟的。

    “抓四條，挑大的?！?/br>
    少年歡呼一聲往西跑。

    有為看著羨慕，扭頭望著舅母：“我也想吃魚湯面?！?/br>
    鐘子孟后悔多嘴，他家的魚湯面和別人家不同，喜兒煎小魚最少六條，還得配半勺豬油。

    養在水坑里的那些魚真不一定能吃到二茬秧苗下地。

    喜兒抱著他起來：“我們也去抓四條大魚?！?/br>
    有為下來：“我去拿籃子?！?/br>
    喜兒父母兄嫂走后，沈伊人和女兒回屋送水壺，看到院里有些亂順手收拾一下，以至于沒有聽到有為要吃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