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裴僅說:“我不會玩?!?/br> “很簡單的啦,我可以教你,你這么聰明肯定一學就會的?!庇犰`說著已經拉著裴僅的胳膊把人拽到了游戲機旁坐下,裴僅不太自在地往下拽了拽袖口,蓋住方才被俞靈拉過的地方。 謝歸把剩下的煙放回口袋里,走了兩步又回了頭,看著昭昭,“不過來給我加油?” “我覺得有點撐,想出去轉一圈?!闭颜研÷曊f。 “那我陪你?!敝x歸說著去拿外套,昭昭阻止了他。 “不用,我就在附近轉轉,順便有開著的商店買點紀念品,很快就回來?!彼聪蛴螒驒C旁邊的人,“你打游戲吧?!?/br> 別墅在郊外一片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昭昭記得來的路上好像有個經營時間很晚的便利店,記不清是哪個方向了,但出了別墅只有一左一右兩個選擇,她腦袋里擲了個鋼镚兒,往左邊走過去。 夜風不算溫柔,吹在臉上有些刺骨,好在她出門前裹了很厚的衣服,拽著衣領往上拉了拉,半個腦袋埋在毛領里。 今晚柏林的夜間最低溫度零下6度,比起國內北方某些城市的冬天,不算特別冷。 但在這種溫度的室外待一晚上,是種什么感覺。 裴僅這么一個潔癖,別人坐過的床單他都要換下來的人,那晚卻是被襤褸不修邊幅的流浪漢救了的,他是種什么感覺。 還有,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不知道以什么心情才撥出的那通電話,聽到的卻是空號的提示,又是什么感覺。 前面沒有路了,昭昭停頓一會兒拐了個彎。 裴僅離開的第二年,她闌尾炎住院,某天忽然接到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她對著電話喂了幾聲,對方也沒有回答。 那天剛好謝歸來醫院看她,看到就問了句,sao擾電話?然后對面立刻掛斷了。 那時候她和謝歸還沒有在一起,她掛斷電話的時候,忽然有種直覺,對面就是裴僅。 她愣住半晌再打過去,對面已經關了機。她翻出自己之前得知裴僅出國后賭氣拉黑的裴僅的微信,拉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被裴僅刪了。 裴僅說的那個電話,應該在這之后。 畢業的時候,手機號碼學生優惠到期,移動過來宣傳新套餐號碼,昭昭剛和謝歸在一起。 還是夏天,空氣燥熱,知了拼了命地叫著,昭昭拿著身份證,站在宣傳棚底下想,是該往前走了。 如果時間倒回到那個夏天,她知道在幾個月后裴僅會再次打來電話,并且在空號的提示音中醉倒在瑞士的街頭,她還會換這個號碼嗎? 不,沒有如果。 如果真有如果,她應該會把時間調回到更早以前,在裴僅說“好,分手”的時候,抬起胳膊堵住他的嘴,說,好什么好,我是賭氣的你沒看出來嗎?哄哄我啊。 可他又憑什么要一直哄她。 她現在終于明白了這個道理,但現在已經是現在了。 經過了很長一片沒有路燈的區域,前面終于亮起了光,一間小小的sp?ti出現在面前。 燈光挺暖的,里面貨架上堆滿了各種各種的小東西,圣誕節剛過沒多久,玻璃門上還掛著一些五顏六色的氣氛貼紙和掛飾。 在邁上臺階的時候,昭昭告訴自己,她已經有謝歸了,這樣不對,哪怕只是想想,也不對。 她從貨架上挑了塊黑巧,當年李格點名的那款,不僅在瑞士,在柏林也有,甚至國內也有,全球貿易經濟的現在,沒有什么是不能流通的。 拿著巧克力去柜臺結賬,昭昭忽然發現了個嚴重的問題,她沒帶手機。 而且沒有帶卡,也沒有現金。 值班的店員是個碧眼棕色卷發的男孩,看起來和她年齡差不多。 昭昭發現自己沒帶錢后,很抱歉地把巧克力放回柜臺,用蹩腳的英文說自己忘記帶錢了。 剛準備轉身走,碧眼小哥喊住她,應該說的是德語,或者是帶口音的英文,反正她沒聽懂。 小哥拿著黑巧向她揮了揮,讓她想起了國內某知名口香糖廣告,嘿,你的益達——不,是你的益達。 昭昭沒想到自己這款在德國竟然還挺受歡迎,只是萍水相逢的人都愿意給她買單。 不過吃人嘴短,昭昭不想在這遙遠的國度再留下一筆情債。 于是她擺了擺手,再次用蹩腳的英文說:“sorry,i have boyfriend.” 在思考“boyfriend”前是不是得加個“a”的時候,小哥一臉疑惑地看著她,離開柜臺向她走了過來。 然后用英文,德語,外加手語,向她說了一大通話。 昭昭用盡自己擦線過四級的知識儲備,終于弄明白了小哥的意思。 她那會兒拿著巧克力在貨架間溜達著胡思亂想的時候,不自覺地把巧克力掰斷了。 影響人家二次售賣,自然要負責。 可問題是她現在沒錢。 昭昭試圖向小哥解釋忘記帶錢包手機,自己住在這附近,現在回去拿錢,讓他等她一會兒。 奈何這段話已經完全超過了她的詞匯量,說了半天小哥也沒聽懂。 不過最后小哥還是無奈把手一攤,說了句:“just take it.” 這句昭昭倒是聽懂了,讓她拿走的意思。 真是感動,中歐友誼萬歲! 昭昭接過小哥手里的巧克力,拆開包裝,把早就被她掰碎的巧克力遞了較大的一塊給小哥,“give you, you are so good, ime i e to berlin還找you.” 出門的時候,她咬了一口巧克力,嚯!真是苦。 難怪小哥接過巧克力看向她的神情里沒有感動。 昭昭是在離開便利店,走出10分鐘以后,意識到自己迷路了的。 她沒有方向概念,一路走過來也沒有記住路上有什么標志,柏林的郊區黑漆漆的,半天才有一個亮度不強的路燈,還長得都差不多。 天上倒是有幾顆星星,最亮的那顆也不知道是不是北極星,但問題是就算知道她也不曉得該往南走還是往北走啊。 望著空蕩蕩的街道和茂密不見邊際的綠化帶,昭昭終于感到了害怕。 她想起國內時安安轉發她的搶劫新聞,還有出國前美紅一遍又一遍的叮囑,脊背開始層層冒出冷汗。 害怕過后,還是強行拿出理智,昭昭決定先順著最大的路回便利店,雖然不確定能不能找到,但這是她目前最優的選擇。 別墅里,俞靈教裴僅認完街頭霸王里的角色和技能,裴僅回了下頭,發現昭昭不在一樓。 他想問句什么,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和謝歸打了一局,他cao作生疏連連敗退,謝歸沒有一點要讓新手的意思,cao作著游戲里的人物,像逗趣一樣,踢倒后退,等到裴僅在地上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再次踢倒…… 幾分鐘后,游戲結束。 “我輸了?!迸醿H說。 謝歸胳膊搭在椅子上,抬了抬嘴角,“沒事,你第一次打,已經很厲害了?!?/br> “再來一局?”謝歸說。 “不用了,你們明天不是要回去么,早點休息吧?!迸醿H起身。 謝歸在椅子上伸了伸懶腰,“沒事,昭昭還沒回來呢,等她回來也來得及?!?/br> 裴僅身形頓了下,他的視線落向洗手池旁邊,他沒看錯,那是李昭的手機。 他的聲音沉下來,說:“她沒帶手機?!?/br> 謝歸也愣了下,笑容瞬間斂住。 “你沒有想到,她會迷路嗎?”低啞的聲音從裴僅喉中淌出。 …… 他們打了報警電話,但因為事出只有不到半小時,這片區域治安又不算差,警方接受了報警但沒立刻立案。 裴僅胡亂披了個外套就出了門,他走出別墅的時候,謝歸還在打電話,用的德語,裴僅只聽到了幾個詞匯:迅速,報酬,我的女朋友。 外面黑洞洞的,一出門裴僅被撲面而來的冷風吹了個激靈。 他閉上眼睛,試圖以李昭的思維去想,她會去哪,會走哪條路。 謝歸說李昭出門前說自己要去紀念品店買東西,但加班嚴重都算違法的德國柏林,去哪找半夜十一二點還開著的紀念品店。 他努力回想自己來的路上經過的幾家商品店,能讓李昭記住的,或者她會走過去的地方。 半分鐘后,裴僅長吸了一口氣,賭一把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許多年前,他們剛在一起的那年。 一個小長假,昭昭支支吾吾地向他提議要不要一起去旅游。 那個假期本來教授幫他聯系好了醫院的早見習,他還沒來得及和昭昭說。 她當時留著蓋到眼睛的齊劉海,頭發很黑很密,一對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他看反應,期待,又似乎做好了會被拒絕的準備。 裴僅點頭說,好啊。 “你沒有別的安排嗎?”昭昭興奮地問。 “嗯,沒有?!彼f。 是離南延市不遠的一處小古鎮,小有名氣,游客人數節假日超級加倍。 裴僅對這種一群人擠著去看一堆人造景點的行為很不理解,但昭昭卻是興致高昂,一路上講她一會兒要去哪個館子吃什么菜,再去哪個網紅景點打個卡。 古鎮擁擠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只要步入進去,人群就會像個傳送紐帶一樣自動發電帶著他們往前涌動。 他不明白昭昭為什么喜歡來這種地方。 終于擠到人潮的中央,昭昭對一個掛著“手工飾品”的攤子感起了興趣。 “哇,好喜歡好想要好想要??!”她對著那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不住感嘆。 裴僅看出這些所謂的手工藝品都是流水線加工下來的批量貨,披了個“手工”的皮,就敢把價格翻10倍賣。 可她看起來太開心了,如果只是幾十塊錢,就能買到她的快樂,什么手工還是量貨又有什么關系。 “很幼稚?!彼喍淘u價了下攤子上的小東西,然后問昭昭,“具體要哪一個?!?/br> 昭昭笑嘻嘻挑了個藍色蜻蜓的戒指。 付錢的時候,老板收款碼出了點問題,裴僅等著老板解決,昭昭被一只在地上打滾的貓吸引了注意力,她蹲下來逗貓,沒逗兩下貓咪翻了個身就跑了。 人頭攢動,腳下無眼,昭昭怕貓被人踩到,于是跟著貓跑掉的方向追了過去。 等到裴僅付完款后一回頭,身邊已經沒有了昭昭的影子,電話打過去還顯示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