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青梅/青梅夭夭 第28節
將洛朝朝的東西收回以后,賀霖佑才就寢。難得晚睡的夜晚, 他卻睡得極沉, 一夜無夢。 次日,洛朝朝精神抖擻, 比往日還早了半個時辰到學堂,一見到賀霖佑,急忙笑意盈盈小跑上去,走到賀霖佑桌前,道:“早啊,賀同窗?!?/br> “早?!?/br> “我昨日夢見我把四書五經都抄完了?!甭宄贿呑乱贿叧R霖佑分享自己昨日的美夢。 賀霖佑笑著點點頭:“知道?!?/br> 洛朝朝訝然:“你是如何知道的?” 賀霖佑看著她呆愣地模樣,忽然笑意深了幾許,濃顏舒展的模樣,瞧著似乎心情不錯。 他道:“你自己說的?!?/br> 昨日她被云嬤嬤抱回去的時候,嘴巴喃喃說的話,他聽得極清,怕是在夢里還在奮筆疾書呢。 不遠處,洛文禮還沒有來,肖桐青一人坐在位置上無人說話,她的目光幽幽落在前面交談的二人身上,絲毫不掩飾自己眼底的嫉妒。 昨日那個賀霖佑便從她的身邊將洛朝朝誘走了,而今一大清早,洛朝朝也只和他說話,放在以往,洛朝朝進學堂一定是先和她打招呼的,此刻她卻全然忽視了自己,就和她不存在一樣。 這才認識幾天啊,不就是長得不錯懂得比他們多罷了,洛朝朝既然就眼巴巴地貼上去了,可真是…… 肖桐青倏地回眸,有那么一瞬被自己心底的想法嚇著了。 柳悅意姐弟坐在肖桐青不遠處,故而將她望向洛朝朝他們流露出的嫉妒嘴臉盡收眼底。 礙于那個賭約,柳悅意這段時間勒令柳戰逸不要去找麻煩,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就真的會如此大方地放任洛朝朝去完成那賭約。 于她而言,最好洛朝朝和賀霖佑鬧得面紅耳赤,關系決裂最好,如此,洛朝朝出了丑,賀霖佑心生了刺,才能讓她開心。 而此刻,眼前的肖桐青,便是她最好的利刃。 姐妹反目,也不失是一出好戲。 接下來的幾天,有了賀霖佑的壓制,洛朝朝是絲毫也不敢松懈。每當她將要瞌睡,亦或者分神的時候,耳畔總會出現賀霖佑低沉的聲音。 “洛朝朝!” 這是頭一回,洛朝朝感覺自己的名字聽起來如此的恐怖。 其實洛朝朝本來也不用如此刻苦,以她的水平,正常發揮,補考合格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奈何身邊坐著賀霖佑以后,她便不由得不敢松懈,有時候也感覺挺好的,她也知道自己自小被慣壞了,學業散漫也無人敢說,而家中的幾位哥哥各個都是學識淵博,滿腹詩書之人,哪怕和她年紀相當的洛文禮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有時候聽見祖母以及幾位伯伯夸起其他哥哥的時候,洛朝朝也會羨慕,而她落到他們口中,也只能勉強得一句“朝朝真可愛”。 難不成她除了可愛便一無是處了嗎? 所以她才能如此堅韌地堅持下來。 不負所望,洛朝朝在補考中獲得優異的成績,甚至連管事夫子也對她連連夸贊,一是夸她字寫得比先前好看了不少,其次是說她對詩文的見解比之前更上了一層樓。 洛朝朝被夸得心都飄了,小臉笑得和朵花一樣燦爛,記住夫子的話,四處和人炫耀,回家和祖父祖母說,在書院和自己的幾位好友以及洛文禮說,總之,認識的人幾乎都說了個遍。 當然,夸自己的同時,還不忘順帶夸夸賀霖佑,導致家里的幾位長輩對賀霖佑極為好奇。 洛朝朝也夸下???,說自己一定會將賀霖佑請至家中,當面答謝賀霖佑的。 次日洛朝朝一去書院便和賀霖佑說了這件事情,但是卻遭到了拒絕。無論洛朝朝如何說,如何勸,他都不為所動,洛朝朝不得法,只能暫時不和賀霖佑提及此事,想著自己尋個靠譜點的理由,再提此事也為時不晚。 轉眼,又過了兩日,洛朝朝家里派了家仆來給洛朝朝收拾東西,當時讓她住學院,也是考慮到她學業補考的問題,如今考試也過了,齊夫人自然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在書院。 可洛朝朝卻賴著不想走,最后硬是托兩日,說等著下一個旬假再搬也不遲。 齊夫人答應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其實洛朝朝也不是不想回去,但是一想到回去之后,不能日日陪著賀霖佑了,心里又說不出的滋味,自己走后,賀霖佑又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書閣了,自己難免會覺得他孤獨無伴,可憐兮兮的。 而且,自己一直說答謝他前段時間幫她溫習課業呢,也沒尋到機會。 洛文禮見她如此苦惱,于是就給出了一個主意。 “人年紀尚小,獨自一人去我們家做客,自然是會不自在,你就不要強人所難硬拉著別人去我們家了,我覺得,你就干脆帶他逛逛集市,不行送他一些筆墨紙硯,送幾幅畫,送幾本珍藏典籍,他或許會更開心?!?/br> 洛文禮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賀霖佑的喜好,除了那些詩詞字畫,似乎也沒其他的了,而且之前洛朝朝也聽他說過,他旬假的時候,根本就沒時間去城中,想必一次都沒在城里好好逛過,如此,不正是給了自己一個機會,陪他去城里逛逛? 但是家里一定是不可能讓洛朝朝一個人去市集的,于是洛朝朝便想拉著洛文禮一道,洛文禮卻說,他母親身子又不適了,城外天香寺的住持有一手治頭疼的妙方,半年前他母親便是在那里將頭疼癥給醫好的,所以這一次他母親又犯頭疾,洛文禮想陪著一起去。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之前看大夫,開的藥方,可能只有半個月的療效,但是天香寺的住持所開的藥方,卻能祛除廖夫人半年的頭疼腦熱,所以,天香寺自然成了廖夫人治頭疾的不二選擇。 聽洛文禮這么說,洛朝朝倒是郁悶了,那洛文禮提的建議,豈不是白提了。 真狠自己沒有長大,否則,此刻自己就能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洛文禮也猜到了洛朝朝郁結之處,于是笑著又道:“陪我娘去天香寺最多只花費半日的時間,天香寺景色怡人,你不妨叫他一同前去,晌午逛完寺,下午我們便可去逛市集,不行還有夜市呢,你覺得如何?” 洛朝朝想了一下,覺得洛文禮說的也不失是一個好的建議。 只是回過頭去和賀霖佑說的時候,恐怕還需要耗費一些口舌,因為洛朝朝生怕賀霖佑還是不答應。 卻沒想到,這一次的賀霖佑答應得極為痛快。 既然已經這般決定了,洛朝朝心里極為高興。 就是沒想到,這一次的肖桐青會一同前去,洛朝朝本不想邀請她的,不過既然她主動提了,洛朝朝也不能拒絕,無非是多個人而已,哪知,洛文禮扭頭就將方尚遠以及季彥一同叫上了。 洛朝朝也不好說什么,看向肖桐青的眼神別有深意,只是肖桐青還是一臉的笑意,似乎還不明白洛文禮此舉的目的。 旬假那日,是個陰天。 近段時間,能遇上一個陰天都實屬難得,前幾日都是暴雨連天,書院的夫子甚至說,可能會漲水,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卻不管是不是會漲水,總之去天香寺的行程是不會取消的。 卯時過半,賀霖佑就和肖桐青一同出發,前往城西的洛府。 其他人都是住在自己家中,唯有肖桐青和賀霖佑是住在書院的,所以自然是二人結伴而行。 馬車,是賀霖佑叫蔣文杰準備的,肖桐青和賀霖佑一登上馬車,蔣文杰便駕著馬開始下山。肖桐青的侍女慧翠隨著蔣文杰坐在了外面。 今日的賀霖佑沒有穿學子服,一襲銀月色的交領窄袖長袍,襯得人面容如玉身如松,發頂一根普普通通的玉簪,發絲梳得一絲不茍。 明明沒什么多余的裝飾,可是看著人眼里,偏就覺得這人一身華貴,說不出的貴氣。 肖桐青一身普通的紅色蜀錦齊胸襦裙,薄紗淡淡宛如仙霧,梳著往日和洛朝朝一樣的發髻,雙丫鬢,發髻上簪戴著不少華麗動人的珠子,細看的話,能看見她的臉上也是有著不自然的白,腮上粉得有些刻意。 這或許就是姑娘的小心思吧,盡管她的妝容極淡,但是還是被賀霖佑一眼就看了出來,許是在宮里見多了,人有沒有上裝一目了然。 但是她裝扮得如何與他賀霖佑沒有關系。 兩個小主子坐在馬車內,氣氛甚至有些凝滯,賀霖佑本就是一個沉默寡言之人,平日里也就和洛朝朝在一起會主動說上幾句話,此刻忽然與其他小女子挨得那么近,他自然是恢復成了往日的冷漠了。 而肖桐青則是不屑與賀霖佑說話。她今日刻意打扮的一番,想著要見到洛文禮的母親,她就說不出的緊張。一個月前她回家的時候,母親就再三囑咐她,叫她在洛文禮面前注意點打扮,她也將母親囑咐的那些話,深記于心。 之前在書院里面,只能穿簡單統一的學子服,但是今日不一樣,她也是頭一回有機會在旬假的時候和洛文禮見面,雖然不是單獨見面,但是卻也是難得的機會,她自然不能錯過。 之后她又將目光偷偷投向賀霖佑,其實她哪看不出,賀霖佑也是居心叵測地收拾了一番,別看他衣服樣式看著普通,但是那材質瞧著是極為昂貴的,穿在人的身上,自然好看,想必這個人和她的心思一樣,想著巴結洛朝朝呢吧。 肖桐青哪里知曉,賀霖佑一柜子這樣的衣服,而且,這還是里面最不起眼的普通衣服之一。 肖桐青不說話,賀霖佑自然也不會主動搭話。 今日肖桐青上馬的時候還戴著一個錦布包裹的食盒,賀霖佑以為她是早膳沒吃,所以帶一份在馬車上食用的。 二人坐在馬車內,百無聊賴地尷尬了一刻鐘,外面的風景都看得有些厭倦了,馬車都開始搖得人昏昏欲睡了,肖桐青忽然開口:“你今日沒帶東西嗎?” 賀霖佑凝眸看她:“帶什么東西?” 肖桐青冷笑了一下,洛朝朝他們不在,她終于可以不用壓制自己情緒,在賀霖佑面前裝得知書達理了。 她的手放在那個錦盒上,指尖輕扣,眼神有些輕蔑地看向了賀霖佑,然后道:“此去天香寺,路途遙遠,到時候到了云祈山,便不能坐馬車了,一路跋山涉水的,大家肯定會肚子餓的,我特意帶了點心,以便大家肚子餓的時候吃,不過我帶的不多?!?/br> 潛臺詞是說,到時候可能會沒有你的份。 賀霖佑輕笑。 肖桐青微怒:“你笑什么?!” 賀霖佑俊逸的眉眼微垂,笑意得體溫潤,卻讓肖桐青火冒三丈,他道:“我不用,你到時候緊著他們便好?!?/br> 其實賀霖佑想說,若是真的山路險阻,爬山會餓,洛文禮的母親怎會沒有這個打算,想必洛朝朝自己都會想著帶吃食。他素來沒有吃零嘴的習慣,一日三餐吃飽便好,所以肖桐青所說的話,根本就氣不到他。 肖桐青見自己氣不到他,轉而又道:“你初見廖夫人,也不知道帶些東西,著實不知禮數?!?/br> 賀霖佑看都未看她一眼:“人送禮,無非是有求于人,亦或者是情義上的往來,我與洛文禮的母親素不相識,此次我亦不是登門拜訪,也不是有求于人,此番送禮,反倒顯得唐突,再者,送禮講究合心意,你知道廖夫人喜歡什么?”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肖桐青不說話,但是她的沉默顯然是說明她根本就不知道廖夫人喜歡什么東西。 “既然不知道,冒然送東西,你怎就知道別人就一定喜歡你的東西呢?!?/br> 說完這些,賀霖佑就不說話了,扭頭看向了窗外,給了肖桐青一個冷漠的側臉。 肖桐青咬牙切齒,看著自己身側的食盒,忽然感覺有些難為情。其實給洛朝朝帶吃的是假,實際上是想在廖夫人面前一展才藝。女子無才便是德,母親說,富貴人家其實不喜歡女子多有才華,反而喜歡乖巧懂事,能照顧夫君飲食起居的,若不是父親逼著自己來讀書,母親是不愿意自己來這書院的,后來又聽聞父親那個友人的孩子也在書院,母親才放任她留在書院里。 這一呆,就是兩年。 可是這兩年,她根本就沒有去過洛府,和洛朝朝玩得一般的其他公子小姐都有機會去洛府一逛,唯獨她,因為沒有背景,家里和洛府的幾位官老爺沒有關系,一直尋不到機會去洛府見見世面。 所以她才會如此珍惜這次和廖夫人見面的機會,可是此刻聽賀霖佑這么一說,她瞬間覺得自己失禮了。 廖夫人萬一覺得自己虛與委蛇,可如何是好。 還有眼前這個人,到時候他如果在廖夫人面前多舌,害得自己丟了面子,讓廖夫人對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好,那自己后半輩子豈不是都毀了。 賀霖佑可沒有注意肖桐青的苦惱,他一個靜靜坐在那,欣賞這窗外的風景,沉浸其中,心情舒暢得很。 這幾日都是下雨,風岳山一半的翠山都被縹緲的仙霧所掩蓋了,遠遠瞧著,宛若聳入了仙境,極為好看。這是他這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出門,也是第一次用如此愉悅的心情去看四周的美景,所以他自然是高興的。 他來書院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山長似乎不想他出門,于是每個旬假都安排夫子私下給他授課,他的日子,可謂是過得滿滿當當的,其實洛朝朝邀請他去洛府,他不是沒想過答應,只是思慮再三,怕洛丞相看出自己的身份,便只能拒絕。 后來洛朝朝又提出去天香寺,他這才答應,而且出門的時候,也是和山長報備過的。 肖桐青這時候道:“其實我這點心,主要是給朝朝帶的,朝朝最喜歡我做的點心了?!?/br> 賀霖佑不想理她。若是她真的有心,之前為何不見她為洛朝朝送上點心,小丫頭貪吃得緊,洛文禮每日來書院,都有給洛朝朝帶上一些水果,誰真心誰假意,一看便知。 肖桐青感覺自己的解釋似乎對著空氣解釋了一般,賀霖佑根本就不在意,這讓肖桐青有些生氣。 “朝朝交朋友挑剔得緊,有一些人,一旦不合她的意了,亦或者,對她的課業沒了幫助了,她便會與之絕交,而且,她最討厭矯揉造作,故作高深的人了,如若不是因為那個……哎呀不能說,不然你以為朝朝會和你交朋友?” 賀霖佑斂眉思索,他聽出了肖桐青的話外之音。無論洛朝朝出于何種目的,他賀霖佑這些日子過得很快樂,況且,洛朝朝是什么樣的人,賀霖佑自認為自己是能分辨出來的,就肖桐青這般低俗的三言兩語,他根本就不會在意。 只不過,她話里污蔑洛朝朝的話,讓他極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