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出賣小貓咪 第109節
安也堅決不看蘭一芳。 遲拓:“……” “你……”他清清嗓子,咳嗽了一聲又清了清嗓子,“到底打算背著我做什么事?需要做到這個程度?” 安也:“……我掛了?!?/br> “手機不要關機?!币膊恢朗遣皇前惨驳娜鰦捎杏眠€是遲拓覺得需要安也這樣撒嬌的事情,估計是件很重要的事情,遲拓終于松了口,“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注意安全?!?/br> 安也笑了:“嗯?!?/br> “什么時候回白港?”遲拓問。 “順利的話,大后天下午?!卑惨泊?。 遲拓:“嗯?!?/br> 安也掛了電話。 這就是她偶爾會覺得遲拓是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爸爸的原因。 他會在明知道她在騙他的情況下,判斷事情需不需要他干涉。 如果他判斷這件事是安也自己能做到的,并沒有逞強,他就會壓下擔心,叮囑她注意安全。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成績不好拉著她補習的時候絕對不會跟她說你不可以這樣你必須得這樣,他只會蹙眉一遍遍耐心的把她不理解的地方說通;當初她為了賺錢選擇做演員的時候,他雖然萬般不贊成,卻也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一句,我這樣擔心是為了你好,他只是說出了自己擔心的理由,最后讓安也自己去判斷得失。 重逢后她解離僵直意識模糊,他也只是問了一句如果壓力太大要不要退圈,看她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以后,他就再也沒有提過。 他會盯著那些對她有其他意圖的男人,但是她說要演愛情電影,他從來沒問過她打算演到什么程度,也不會問對手戲是誰。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如果強硬地跟安也說你不可以這樣,安也會聽的人。 但是他從來沒說過。 他尊重她,尊重她的工作,尊重她這個人。 他默認她是一個有獨立能力的成年人。 這種源自信任的尊重,王珊珊沒有給過她。 但是這種尊重,會讓安也感受到自己的重量,會讓她嘗試勇敢。 *** 這是安也第二次來新加坡,上次過來是三年前,她在新加坡國際電影節拿到了最佳女演員獎,當時遲拓人應該在加拿大,她在過來前一天微信給遲拓發了個紅包,當時隨便找了個圣誕快樂的理由。那次是安也唯一一次發紅包,遲拓沒有當天就回的。 安也當時人還處在連自己都管不好的階段,看自己紅包發過去沒有被拒收就沒管了。 安也蹙眉,打開微信開始查找自己和遲拓的聊天記錄。 三年前的十一月份,她給遲拓發了一個紅包,遲拓兩周后才回,那時候她早就已經回國了。 算算時間,他那時候已經是她粉絲后援會的人了,這種公開行程他應該非常清楚,為什么會這樣? 安也就這樣抿著嘴,一頁頁往前翻著他們的聊天記錄。 十年,她中間換過幾次手機,每次都會重新導入聊天記錄,遲拓跟她的記錄她一條都沒刪過。 她也一直沒有重新回去看過。 現在這樣一條條的看過來,就看出點不對。 剛出國的那一年其實還好,那一年雖然她要封閉訓練還要考電影學院,遲拓那邊得適應新環境考法學院,但是他們聯系得很頻繁,不封閉的日子幾乎每天都要聊幾句,視頻頻率也能在一周三四次。 那時候他們的聊天模式和過去差不多,互懟得多,也會說些簡單的心事。 能看得出彼此都沒有把最負能量的東西說出來,但是起碼仍然是無話不談的。 第二年,就已經變了。 那一年她演完林洛出不了戲,電影沒上映,安懷民和王珊珊的離婚案來來回回扯皮,最后她和王珊珊沒了房子,用安也演電影的片酬在白港租了個很小的房子。 生活并沒有因為她演了楊正誼的電影變好。 那一年,她很焦慮,和王珊珊頻繁吵架,當初安懷民離婚的時候說王珊珊是個瘋女人,一心想著做星媽腦子已經不好用了。 王珊珊很痛恨這個說法,內心卻把瘋女人這個罵名轉移到了無法出戲的安也身上,她們母女關系隨著離婚這件事的結束,矛盾轉移,急劇變差。 王珊珊的不甘沒有了出處,全都落在了安也這里。 這種混亂里,安也并沒有太多心力去關心遲拓。 但是安也回想了一下重逢后遲拓跟她聊過的這十年。 遲拓去新加坡的第二年,遲定邦車禍身亡,遲拓舅舅的面館被投訴衛生問題關掉兩家店,張柔知道遲定邦身亡后病情惡化。 安也翻看那一年的聊天記錄。 遲拓一直在讓她不要隨便簽經紀公司,給她發笑話,跟她說自己在新加坡遇到的糗事,還發了一些讀法學院的時候看到的奇葩的法律案件。 他一直在逗她笑。 但是她沒有回應過。 第三年。 他們不再視頻。 安也記得第三年除夕那晚,遲拓給她發了三四條視頻邀請,她當時正在和王珊珊吵架,大過年的王珊珊非得讓安也發一條吃雞胸rou的短視頻發到微博上說自己正在為了拍戲做準備。 那時候安也根本沒接到戲,不愿意做這樣的事情,于是兩人在年三十吵到年夜飯都沒吃。 自然也不會去接遲拓的視頻。 那次之后,安也翻看聊天記錄,隱約記得那一年遲拓很喜歡半夜給她打電話,她電影宣傳期,跑路跑得沾枕頭就睡,從來沒有接到過。她跟遲拓說讓她白天再找他,遲拓回沒關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后來,七月份,遲拓突然跟她說,他可以回國一趟,他們可以見面。 安也看了一下行程表,那時候林洛的樂園已經播出,她工作多了起來,整個七月都有綜藝,所以她說,下次吧。 遲拓卻再也沒有提下次。 安也揉著眉心。 她在想,第三年遲拓發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遲拓的焦慮癥是第三年開始的,他當時跟她說的是都是一些小事湊在一起,他mama頻繁自殺,他課業重,舅舅那邊店面又出現問題,所以他就沒抗住。 安也鎖屏。 應該就是這一年。 重逢后遲拓愿意跟她詳細說的似乎都是分別前兩年的事情,她不知道張柔什么時候再婚的,也不知道他舅舅面館關停了兩家之后的事情,那些事,都被遲拓形容成了湊在一起的小事。 他描述問題的方式有問題,云淡風輕說的小事,是mama自殺,唯一的經濟支撐出問題,他自己學業還不順利。 那幾乎是他生活的全部了,怎么可能會是小事。 *** 齊唯做事風格在成立工作室后變得越來越獨特,安也站在齊唯給她們準備的小屋外面半天沒回過神。 “就……”蘭一芳是第一次跟著安也的私人行程,又是出國,有些壓不住的興奮,“遲律mama就……在對面那個小樓對嗎?” 安也:“……嗯?!?/br> 她是預想到了齊唯給她找的住宿應該會離張柔家很近,畢竟她剛進市區就看到自己的大幅珠寶代言廣告在某個商場中心掛著,能把她活動范圍控制在最小是最好的。 但是她沒想到會那么近。 近到過條馬路就到了…… 她都還沒來得及緊張…… 安也在小樓里洗漱的時候,忍不住又看向對面張柔的家。 經濟條件還不錯,住的不是組屋是私宅,三層樓的小洋房,看著挺舊了,門口種著盛開的蘭花,都是張柔喜歡的粉白粉黃粉紅色。 打理得很舒服。 安也看得有些出神。 張柔結婚后住的這個地方,遲拓沒住過幾天,她在這里想找遲拓的影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就是隱隱的有些難受。 十年前,十八歲的遲拓剛出機場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呢?那時候他額頭上還纏著紗布,張柔病得不愿意和人交流,他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心里在想什么呢? 安也吐掉牙膏沫,低頭洗臉。 早上六點半,對面的小樓開了門,一個穿著簡單舒服的女人走了出來,從門口的牛奶箱里拿走了牛奶。 安也怔怔的看著,雖然沒有完全看清楚臉,但是她知道,那應該是張柔。 長發被挽成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最喜歡穿這種棉質的裙子,說話聲音很溫柔,會跟她說久久你偷偷的吃一塊,阿姨今天燒的紅燒rou可好吃了。 她那時候是王珊珊最好的朋友。 那時候王珊珊,還在努力學做一個好mama。 這十年,提到張柔的時候,王珊珊總是會跟她感嘆,當女人的一定要性格強勢一點,不然你看你張阿姨,就這樣躺下了,所有壓力都給了兒子,也幸虧她生的是個兒子,這要是個女人,不得母女兩個一起跳樓啊。 安也聽到這些會不耐煩,隨便找個其他能和王珊珊吵架的話題繞過去,就能吵到不歡而散。 她總是會被王珊珊這種一半似是而非一半荒謬的價值觀弄得滿身煩躁,王珊珊會把世界上的災難都代入到自己身上,然后告訴安也,你看幸好你還有我,你看,這世界那么危險,沒有我為你撐起來,你怎么辦啊,只能跳樓。 這些話都很難反駁,因為都是基于事實開始的假設。 所以有一陣子,安也被王珊珊念叨得也會覺得,張柔的性格太軟了。 但是現在看到張柔的背影,安也又會想,張柔又做錯了什么呢? 遲定邦做擔保不是張柔要求的,遲拓爺爺腦溢血也不是張柔導致的,張柔是那個年代名校畢業的大學生,為愛結婚,因為適應不了報社工作選擇做了家庭主婦,在遲定邦放棄家庭的時候,她一個漢語言畢業的女人因為好幾年空白的社會生活再也找不到工作,只能接一些零散的手工維持生計。 她起碼沒有像遲定邦一樣放棄家庭。 小的時候,她看著她和遲拓的家庭,只會感嘆愛情不靠譜,婚姻不能保障任何事情。 長大后,十年過去,她看了太多,又會覺得,遲拓那句人性本來就是經不起考驗的話,真的不像是個十八歲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王珊珊和張柔,都在自己獨立的時候把自己的人生押在了丈夫婚姻和孩子上,她們都走了那個時代大部分女人會選擇的路,敗在人性上過上了很多人一樣的不幸福的人生。 無所謂對錯。 只是,安也這輩子都不會讓自己變成王珊珊或者張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