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我知道,私自問別人的病情是一件很沒邊界的事情,劉聿未必想要讓我知道……但是……”汪野抓耳撓腮,難受得雙手撓頭,“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不告訴我也沒有關系,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劉聿的父母是不是很怕他?” “嗯?!毙l樂語努力發聲。 “他們說,不開門的話就會很擔心,劉聿以前……單獨在家的時候,是不是發生過很可怕的事情?他摔倒過?不小心摸電門了?吃飯噎住了?”汪野一個一個答案去排查,但就是不往自己心底深處最尖銳的那個答案去靠??墒菬o論他怎么猜,衛樂語都是搖頭,顯然這些離譜的二缺答案沒有一個靠譜。 最后,汪野沒辦法了,在現實中敗下陣來,還沒問就已經一身冷汗。他仿佛又一次站在了綠色郵筒的前面,懷里拿著一封哥哥寄來的信,他幻想中的、稱贊過無數次的哥哥在他想象中十分高大,笑容陽光,是學校的學習尖子,也是cao場上的運動高手。 他問哥哥,你們上體育課要考試嗎,800米你跑多久? 他問哥哥,你們下課之后會和同學們一起踢小足球嗎,能踢幾個球進門? 他想象了無數個活躍的形象,卻從沒有猜想過,那封信件的另外一端,其實是一個虛弱無比、臉色慘白、陰沉不定的男生,他并沒有陽光的生活,甚至說生不如死。 “劉聿他,以前是不是,在家里……”最后汪野咬著牙,舌尖都要被自己咬破了,“在家里,尋死?” 問的時候,他仿佛將一把刀懸在了自己的頭頂,等著衛樂語給一個痛快??催@把刀是繼續懸著還是直接刺下來。 衛樂語點了點頭,汪野頭頂突然巨疼,這把刀還是刺了下來,果然是這樣。 衛樂語拿出手機,快速打字,然后亮出屏幕給汪野看:[我和他是,病友,我們是那時候認識的,住過同一個病房。] 作者有話說: “出物咪”是買卡通周邊的一種稱呼方式,出物就是賣東西,一般買家都會親切地稱呼對方是媽咪,所以就是出物咪。 第85章 傷疤開出花 汪野看著那行字,一筆一劃都開始扭曲了。它們脫離了中國的方塊字體,成為了可以自由活動的橫平或豎直,最后密密麻麻重新排列…… 成為了條形碼般的傷疤。 它停留在衛樂語的小臂內側,隨隨便便一抬手都能讓人看到。淺粉色,或rou紅色,像燙傷,又像過敏。任誰一看都能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曾經以自殘的方式試圖喚醒什么,試圖逃離什么。 然后這樣的疤痕又落在了劉聿的身體上。 “嘶……”衛樂語再次張開嘴巴,可是聲帶變成了皮革似的,不僅不會震動還橫在嗓子眼里,讓他難受。他見汪野一直都沒有動靜,便將手機拿了過來,打了一些字之后再塞到汪野的手心里:“咦!咦!” 這是要給自己看的意思?汪野遲緩地接過手機,但是差點忘記了怎么樣呼吸。 [我和劉聿是在著名精神科專家范萬國的診所認識的,我們都是抑郁癥。那時候我13歲,他已經快18歲了。要是沒有范教授,我倆已經死了很多回。對不起,我不該把劉聿的病史未經同意告訴他人,但是我真的憋不住這個秘密。劉聿他的病比我嚴重得多,多次嘗試自殺,他幾乎被束縛帶栓滿全身。他不敢讓你知道這段歷史,怕破壞了你心底的想象。] 字字誅心,字字血淚。汪野看到“多次嘗試自殺”這6個字感受到了一陣窒息。 這確實是自己沒有料到過的,信件一頭的哥哥居然是被束縛帶捆在床上才能幸存下來。 衛樂語也跟著一陣窒息,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家中,而唯一能讓他感到輕松的地方相反居然是病房。在那里有理解他們的護士和范教授,在父母都不相信自己是抑郁,一口咬定自己只是鬧情緒的時候,范教授以他的專業威嚴鎮住了一個又一個可怕的家長,告訴他們,你們的孩子已經病得很重了! 精神疾病不是心情不好,他們都病了! 在那里,是一片凈土。衛樂語現在每多打一個字都渾身顫抖,但還是勇敢地告訴了汪野。 [劉聿他在我入院之前就已經住了很長時間了,他不僅有抑郁,還有密集人群驚恐,他能恢復成現在這個程度真的很辛苦。你不要去怪他,他和你斷聯是因為驚恐癥發作昏迷,后來陸陸續續一直治療,19歲左右才算穩定。] 汪野好似也發作了一場疾病,病灶在他的大腦深處。原來哥哥以前還有驚恐癥,發作的時候會不會雙手顫抖?他每個月給自己寫信的時候,會不會強忍著顫抖,用左手壓住右手的腕子才能堅持下去。 怪不得他從來不說他的手機號,作為一名一線城市的高中生,他不可能沒有獨立的手機。但是作為一名病人,他沒有手機。 衛樂語的額頭已經冒出細密的冷汗汗珠。劉聿會不會責備自己多事?會不會生自己的氣呢?可能吧,畢竟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在弟弟心目里的形象。他以孱弱的身體撐起了一個健康的假象,讓當時遠在天邊的弟弟有了一個可以憧憬的強大人格,現在這個假象被自己給擊碎了。 對不起,劉聿。衛樂語情不自禁地自責起來,這時,坐在他旁邊的汪野蹭地站了起來,朝著休息室的門沖去。 “呀!”衛樂語連忙抓住了他,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找劉聿?千萬不要質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