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石安的小meimei確實挺可愛的。謝雨濃發覺她跟石安之前發的照片已經完全不同，看起來白白的，像一塊嫩豆腐一樣躺在搖籃里，眼睛亮亮的，又很大。這一點和石安很像，石安的眼睛也很大，雖然人不怎么精明，卻總被夸是精明眼氣，將來會成大事。

    謝雨濃看她沖自己咿咿呀呀伸出手，不自覺也伸出一根手指要去碰她，結果被她抓住了。小孩子的手松松軟軟像一片云似的繞著他，謝雨濃總算明白人家說心都化了是什么感覺。他對這種感覺很陌生，以至于他下意識打了個激靈把手收了回來。

    石安看他投來的驚慌眼神，笑得肚子疼：“我妹能吃了你！你那么怕！”

    謝雨濃有點窘態：“不是，她抓我手……”

    阿大mama正好從廚房出來，手上端著一盤菜油蒸豆腐，小蔥味拌著熱油，聞起來很勾鼻子。謝雨濃多看了一眼，阿大mama眼尖，趕忙說：“小雨，不如在我家吃吧？”

    謝雨濃連忙擺手推辭：“家里就太太她們，我怎么好在外面吃年夜飯?！?/br>
    他這話是有理的，不好再勸他，阿大mama便笑著說：“那阿姨明天去你家拜年?！?/br>
    謝雨濃點點頭：“好?！?/br>
    石安拍了一下他的肩，叫他出去走走。謝雨濃扭頭看了眼搖籃里的小meimei，見她正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望著自己，弄得他竟然第一時間沒挪動腳。石安硬是摟著他的肩膀把他綁架走了，打趣道：“你小時候可比她靈?！?/br>
    謝雨濃不大信：“你每天胡說八道的?！?/br>
    “我可沒胡說，那會兒好多大人都愛去你家玩，就因為你長得可愛，他們說你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br>
    謝雨濃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疑心道：“有嗎？”

    石安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現在是有點禿?！?/br>
    “……神經?！?/br>
    他們在村里遇見蔣玉梅，蔣玉梅圍著石安嘖嘖稱贊，說他如今真像參天大樹一樣可靠，說罷又要掏紅包塞給他們。謝雨濃頭都大了，趕緊拉著石安逃跑了，結果在路上又遇見冰冰jiejie。

    其實大家很久都沒見過冰冰jiejie，聽說她小孩耳朵有點毛病，所以一直東奔西走的，她自己工作也辭掉了。謝雨濃看見那孩子穿著一件白色的小棉襖，很安靜地拉著冰冰jiejie的手站在一旁，見到他們似乎有點害怕，一直躲在mama的腿后邊。

    冰冰jiejie的丈夫還記得謝雨濃，主動打起招呼：“你是謝家的小孩吧？成績特別好的?！?/br>
    謝雨濃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沒有……叔叔好?！?/br>
    冰冰jiejie把孩子抱起來，臉上有些歉意：“小雨，明天來jiejie家拿糖啊，今天就不跟你說了?！?/br>
    謝雨濃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了。石安見他們走了，才嘀咕了句：“你看見沒有，那個小孩子耳朵上戴了個東西的?！?/br>
    謝雨濃還真沒留心，只是覺得那小孩兒確實安靜得過分，也十分害羞，一直貼著mama，幾乎看不清他的臉。

    “說是耳朵不好?！?/br>
    石安嘆了口氣：“好可憐，還那么小?！?/br>
    謝雨濃不知道說什么，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回石安說要回家。石安聽他要回家，忽然著急起來，要攔住他：“哎，你這就走啦！”

    謝雨濃有點莫名，疑惑地看他：“六點了，我得回去給我太太按按腿，一會兒也該吃飯了?！?/br>
    石安聽他要給謝素云按腿，也就不好挽留他了，只是說：“那你后面幾天可得多陪陪我，別去上班了，我很快就回南京了?！?/br>
    省隊在南京，石安現在回來一趟越來越不容易，謝雨濃也知道。

    謝雨濃了然于心，對他揮揮手機：“初八前不開門，你有事給我發消息?！?/br>
    石安咧嘴一笑：“得嘞?！?/br>
    謝家總共就四口人過年，謝有琴和謝素云吃得也不多，因此除了中午祭祖過節的菜，也就加了一個獅子頭，一個青菜，桌上八個菜加一個蘿卜小排湯，就算過年了。

    謝素云還是和往年一樣，給謝雨濃包一個紅包。這個是不好推辭的，無論家里什么境況，謝素云總講究這個。

    吃了一半，聽見外面煙火響了，謝素云叫把門打開，謝有琴卻說怕有風吹著她。于是呂妙林去取了一條毯子來給老太太蓋好，然后才叫謝雨濃打開了堂屋的門。

    角度正正好好，可以看見不遠處的煙花，一簇紅的一簇綠的，偶爾還有金色的，交替在夜空中閃爍綻放。

    雖然是別人家的煙花，總算添點年味。

    謝雨濃扭頭對謝素云一笑，問她：“太太，好看嗎？”

    謝素云點點頭，笑得很溫和：“好看?！?/br>
    呂妙林納罕道：“你們看那邊，那個煙花炸了一輪，還有一輪，真是進步了?！?/br>
    謝雨濃咕噥了句：“奶奶，以前就是那樣的啊?！?/br>
    “哪有，我記得的，你和阿大，還有小懷風，那一年在家里放煙火，那會兒還不是那樣?！?/br>
    呂妙林的話讓謝雨濃恍惚想起那個特別的春節，他們在院子里放仙女棒，弄得整個院子煙霧騰騰，第二天呂妙林打掃院子，嘀嘀咕咕說了他們很久，因為地上都是仙女棒的竹簽和黑色的火藥灰，收拾起來很麻煩。

    那時候……戚懷風還在家呢，石安也沒有去游泳隊。

    現在回想起來，那竟然是最好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