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謝有琴把最后一個炒青菜從廚房端出來,看見謝雨濃兩只小拳頭已經一邊一根攥好了筷子,忍不住提醒他:“小雨,去洗手吃飯?!?/br> 謝雨濃要緊說:“洗了的?!?/br> 呂妙林一邊分碗一邊笑:“我們家小雨平時慢吞吞,吃飯很積極的,將來餓不死?!?/br> 謝有琴單獨把一碗白粥放到謝素云面前,謝素云晚飯吃得少,菜也只是象征性動兩筷子,家里早上會多做一點白粥,剩到晚飯謝素云吃。謝雨濃瞄著白粥,把筷子咬進嘴里,沒言語。謝素云瞥見他的眼神,于是一手上搖著蒲扇,另一手不動聲色地把白粥推到他面前,謝雨濃的眸子一亮,看向了謝素云。 眼看他手就要伸出去,卻被謝有琴一筷子打了回去:“不許,你都吃了,太太吃什么?!?/br> 謝雨濃眼里的亮光又熄滅了,捂著小手沮喪起來。 謝素云嗔怪道:“我又不餓,給小雨拌點糖,夏天小孩子就愛吃冰糖粥?!?/br> 謝有琴不依不饒還要說,呂妙林受不了家里這兩個規矩大王在這里斗法,趕緊又去拿了一個小碗舀了幾勺糖端回來,從謝素云的碗里分了一小半白粥。 “媽!你又寵他!” 謝雨濃接過這碗神圣的冰糖粥,美滋滋喝了一大口。糖粒還沒化開,在他的齒間小心翼翼地磕碰,謝雨濃的腦海中浮現亮晶晶的河水和傍晚微醺般紫紅的天。他在心里覺得冰糖粥也是這樣的東西,一種很簡單的,很美好的,很容易讓人感到快樂的東西。 小小人,小小胃,半碗冰糖粥幾乎已經塞滿了謝雨濃的肚子,為了保留冰糖粥冰冰甜甜的余味,他今天都沒有動奶奶帶回來的糖醋魚。 呂妙林看他滿足的樣子,笑他:“沒出息,這樣就飽啦?不吃好東西的?!?/br> “嗯!” 謝雨濃回答得積極,隨后又想起什么來似的,看向門口—— 謝素云抿了口白粥,余光瞥見謝雨濃探頭探腦地在看門口,心里已經有數。她咽了粥,不動聲色道:“小雨,阿大是不是叫你玩?” 謝有琴皺了皺眉,心里有點上火:“什么阿大,肯定又是小懷風?!?/br> 謝雨濃想打量mama的臉色,結果被謝有琴兇了一眼,于是趕緊低下頭。不過他還是悄悄地看門口,這一回,他依然沒在門口看到人,不過在圈墻的鏤空瓦窗看到一只手在摸瓦片。 哦,來了。 呂妙林看謝雨濃低著腦袋,好像不開心,于是幫孫子說起話:“小孩子喜歡玩也沒什么,就讓他出去玩吧,反正也是放暑假?!?/br> “那也要看跟誰玩,”謝有琴語氣不善,不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小懷風喜酒那天鬧事,你們都忘記了嗎,一個小孩子,心機這么深,肯定都是家里人教的?!?/br> “教什么?”謝素云的口氣瞬間冷了下來,嚴肅地瞥向謝有琴,“教人在背后說人家的家長里短嗎?” 謝有琴不說話了,在別的事情上倒還有限,一到一些規矩上面,謝素云就格外保守,比如現在,謝有琴當著她的面數落別人家的家事,這是謝素云不允許的。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謝雨濃看mama和曾祖母僵持著,便偷偷看奶奶的意思,呂妙林沖他眨眨眼睛,小聲說了句早點回來。謝雨濃趕緊放下筷子,跑路了。 “謝雨濃!你給我回來!” “我會早點回來的!” 他一出門就被拽住手腕瘋跑起來,他們穿梭在夏日的晚風里,風微微的熱,淺淺的潮濕,混雜著汗水的咸味,謝雨濃跟著戚懷風,就跑在這樣的風里。在此后漫長的人生中,謝雨濃對夏天的記憶,總停留在這個暑假,停留在這樣多情的風里,他被拽緊手腕,踉踉蹌蹌地跟在戚懷風的身后,世界仿佛被融上一層橘黃色的糖漿。 “我們去哪里??!” “去鬼屋!” “鬼屋?!” 謝雨濃下意識掙開他的手,兩個人都停了下來。戚懷風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皺著眉問他:“怎么了?” 謝雨濃不好意思承認他怕鬼,他知道戚懷風說的鬼屋,就在田野的深處,有一處老房子,很破很破,從謝雨濃記事起那里就沒有住過人,有老婆婆說那里吊死過人,陰氣重,所以沒人住。 “你干嘛要去那里?玉梅阿婆說了,那里陰氣重,小孩子不好去的?!?/br> 戚懷風平復了奔跑過后的呼吸,靠近了謝雨濃兩步,謝雨濃微微仰著頭看他,看見他篤定的神情。 “這個世上根本沒有鬼?!?/br> 謝雨濃不想跟他爭辯這些,重點又不是這個,重點是現在天色晚了,他們兩個人要往田野的深處走,這本來就很危險。 戚懷風像看破他的心思,冷笑了一聲:“你害怕?!?/br> “我沒有!” “那你為什么不愿意去?!?/br> 謝雨濃反問道:“我們為什么要去那里?” “因為我要證明那里沒有鬼?!?/br> 謝雨濃癟著嘴,有點郁悶,他和戚懷風好像在說一個事,但又好像不在說一個事。他不知道說什么了。戚懷風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索性直接牽起了他的手,拽著他走。 路上他們遇到玉梅阿婆搖著蒲扇在村里閑逛,她跟他們問好,謝雨濃蔫蔫地回了阿婆好,戚懷風倒難得蠻高興的,回答得很積極。蔣玉梅看他這樣,也很意外,于是摸摸戚懷風的腦袋,問他們要去哪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