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草食系動物在受到驚嚇后的確會?慌不擇路,被?狩獵者逼進早已設好的陷阱,卻也有可能選擇魚死網破。 賀崇凜縱橫商界這么?多年?,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 沒有岑助理?的這些天,他才意識到時間這么?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淬了毒的刀,在往他心口上剜。 偏偏這把刀還是?他親手鍛造出來?的。 感情不是?一場狩獵,他不應該貪心,不應該自?信過了頭。 決定給岑助理?的離職信通過審批的時候,賀崇凜是?打算放手的,在海島那一晚,他就有過這種念頭。 岑助理?從辦公室離開后,他反反復復把那封離職信看?了很久。 看?到上面寫著:想?試一試過平淡的生活,一種真正回歸自?我,不被?繁瑣的事情占據全部的簡單平凡的生活。 賀崇凜就想?,如果自?己?想?給的和?岑助理?想?要的生活注定背道而馳,他愿意尊重岑助理?的選擇。 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低估了自?己?的卑劣心思。 這段時日,他每晚都會?驅車徘徊在蕓景小筑附近,在那排生長出盎然?綠意的銀杏樹下?,躍過皎潔夜色,望向古香古色小院三樓的那扇小窗。 看?那扇窗點亮一格暖色的燈火,賀崇凜總想?念那個飄雪的冬夜。 想?念樓道里瞥見交握住的兩?只手后一怔然?的羞斂,蔓延在耳垂上的紅意像壁爐里彤紅的火焰,搖曳到他心里。 他那時有多不想?松開那只手,卻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放開,讓那一瞬的交握看?上去和?窗外萬千飄落的其中一片雪花一樣,無論落在哪里都不會?唐突。 想?念被?照得銀白的臥室里,把自?己?裹成一團貼在墻壁的身影,最后化作夢里一層一層推著他的浪。 所以當他某個夜晚再次注視著這扇窗,看?到被?不知名花朵裝飾得漂亮的小窗長久時間沒有亮起燈光,賀崇凜覺得自?己?成了一只走失在深海里的船。 他終于肯承認,推著他的浪離開了。 再也不會?一轉眼,就能看?到一雙溫柔彎著的瑩潤眼眸,像月亮一樣。 岑霽看?著眼前?一張臉在昏暗的光線下?變換著不同的表情,深斂的眼眸里,情緒明滅如晦暗光影,最后全都被?淋了一場雨。 這場雨來?得兇猛,滂沱,轉瞬打濕一切。 連他的情緒都不小心濺上幾滴。 可岑霽記得最重要的事:“你說的想?讓我試一試和?你交往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無性戀,對男人女人都不感興趣嗎?” “我是?對他們沒有興趣,”賀崇凜垂眸,“在意識到對你的心思之前?,我確實做過一個人的打算?!?/br> 因?為賀遠森和?褚藜鬧得不堪的婚姻,賀遠森風流混亂的感情史和?褚藜一個接一個找年?輕的rou/體,賀崇凜曾經極度厭惡這種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他小時候一直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人可以心里裝著一個人,卻能和?另外的人發生親密接觸。 賀遠森不愛褚藜,卻要娶她,生出了自?己?。 他說他的真愛是?舒虞,費盡心思把她娶到家,卻在舒虞去世后不到一年?,就娶了沈婧。 褚藜說愛他,卻不愿意帶他走。 回來?后說要帶他重組溫暖的家庭,彌補曾經缺失的愛,雖然?自?己?說過不再需要他們,但其實如果褚藜稍微堅持一下?,他就會?答應了。 他很好哄的。 他們怎么?能那么?輕易地就拋棄一個人。 他到底有多累贅。 這種疑惑曾經困擾賀崇凜許久。 直到他漸漸長大,見過很多人很多事,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構成有多復雜。 這個世界并不是?一枚硬幣,只有簡單的字體和?印花兩?面。 感情可以和?rou/體分離,婚姻可以和?利益掛鉤。 在自?身欲望面前?,許多東西就顯得縹緲。 也因?此曾經在意的事情化作過往煙云,不再值得賀崇凜消耗情緒。 他們不愿意給自?己?想?要的,那他就自?己?去爭取。 但留下?的烙印就像自?小苛刻訓練下?無意識間形成的強迫記憶,同樣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 直到那個夏天,有人闖進他沉寂的世界,原來?貧瘠的荒野之地也可以生長出植被?。 他在一個人身上看?到了鮮活,生動,像七彩的畫筆一樣,每天都能將?灰蒙單調的世界描繪得絢麗多姿。 他們的世界簡單而純粹,卻又絢爛如彩虹。 “我沒辦法對那些人產生感情,但你除外。我已經記不清是?從第一眼見到你就有這種感覺,還是?后來?某一刻。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沒有早點意識到自?己?的心意?!?/br> “那你干嗎親口承認自?己?是?無性戀……”岑霽被?這雙深沉的眼眸注視著,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賀崇凜苦笑:“如果不那樣說,我就沒辦法掩飾自?己?想?親你的心思。岑岑,我不想?讓你討厭我,知道我對你有這種卑劣的想?法?!?/br> 近乎告白的話語聽得岑霽心口一跳,尤其是?那聲直白的毫不掩飾的“想?親你”。 一瞬間,記憶拉回那個日光融融的下?午,唇瓣相貼,灼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起,深斂眼眸里像巖漿一樣能把人燙化的熾熱情緒并不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