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難逃 第31節
紙鳶隨風飛舞,躍過重重青瓦,直向云端。 希望來世他能做個尋常百姓,行止隨心。壽終正寢時,有人為他斂骨收尸。 * 是夜,城外三十里,竹林。 “公子,打聽到凈秋姑娘的下落了?!币缓谝氯斯砉笆?,“凈秋姑娘現在冀州城一獵戶家,咱們的人已經連夜去了,估摸著明晚就能回來?!?/br> 被喚作“公子”的男子,著一身暗色勁裝,腰兩側別兩把短劍,寬肩窄腰,颯爽十分。 “知道了,去吧?!彼h首冷冷道。 黑衣人有所遲疑,那公子微微側目:“還有事?” 黑衣人的脖子又低了一分:“屬下方才從城里出來,半道上撿到一只紙鳶……” “幾時這些瑣事也值當提一嘴了?!?/br> 他斜向黑衣人的目光早已收回,那黑衣人卻更慌,上半身幾乎要彎折到腳下的土里:“屬下該死……只是這紙鳶非比尋常,上頭記有您的小字……屬下這才多此一舉?!?/br> 那公子劍眉輕挑,嗤的一笑:“噢?” 黑衣人稍直身子,從腰后摸出一只蝴蝶紙鳶來呈給他,隨后掏出火石打著,為他照亮一小片視野。 沙沙風聲裹挾著紙張捏碎的窸窣聲卷入耳中,黑衣人頓時冷汗津津。 公子一言不發,卻揉碎了那紙鳶,定是怒了……他后悔萬分,然事已至此,唯有閉上眼靜候發落的份兒了。 “滾?!?/br> 黑衣人如釋重負,冷汗也不及擦,佝著腰逃也似的退下。 啪嗒—— 紙鳶墜地,落在一處土堆前。那土堆幾尺高,上頭長滿荒草。 “圓圓,你好狠的心?!惫珜O冀長腿一邁,踩上四分五裂的紙鳶,“祝我自由,然后和他琴瑟和鳴么?呵……” 他舉目望天,卻不見月,只見滿天烏云。 “無月又如何?”他笑著,眸底蓄滿涼意,“只要我想,烏云自會散開,明月自會透出?!?/br> 佇望片刻,公孫冀趁夜而去,而那破碎的紙鳶,卻留在了土堆前。 公孫冀走后,另一人自竹林中走出來,同樣身穿勁裝,同樣英姿勃發,同樣站到了那個土包前。 “懸刃?!?/br> 一青衣男子閃身而出:“大少爺?!?/br> 公孫弼直盯著那紙鳶:“把這東西處置了,這荒冢也撅了。既已尸骨無存,又何需一座空墳?” 懸刃:“是?!?/br> 公孫弼又道:“另外,此番回去,你日夜看好二弟,免得他一時興起跑京城來送死?!?/br> 懸刃身手不凡,這活兒算不上難事:“是,大少爺放心?!?/br> -------------------- 第38章 秘聞 ===================== 不知不覺到了月末,天兒也漸漸熱起來。 這天晌午元月搬了搖椅放在院里的梨樹下躺著乘涼,幾個小丫頭閑來無事,圍在一處逗小黑。 小黑長大不少,吃得油光水滑的,她要抱已有些吃力了。 說起小黑便不能不提那“椰子金剛”,那鳥兒自買回來就一直在前院書房外頭養著,開始她還時不時去逗弄兩下,與杜闕鬧了不快以后莫說去逗鳥兒,前院也不曾踏足過。 小黑正是調皮貪玩的時候,少不得跑到前院轉悠,有幾回趁任不注意爬上廊柱欲用爪子夠鳥兒,幸而底下人發現得及時,方免得一場禍患。 丫鬟們給她描述那場面時,她心驚rou跳的,杜闕可寶貴那鳥兒了,聽聞每每夜里看書必讓它陪在一旁,若小黑把它揉搓死了,依他陰晴不定的性子,指不定怎么樣。 是以,她狠下心來叫丫鬟們切要看住小黑莫讓它亂跑,尤其不能去前院。 她這邊嚴加看管著,杜闕那邊卻有了新動靜:他居然把那鳥兒轉贈給孫瓚了,理由不詳。 后來和綴錦漫談的時候,才從綴錦口中窺得一二:“您這些時日躲著不見殿下,他明面上不在意,實則整宿整宿睡不著。奴婢愚見,殿下送走鸚哥兒,當是在向您示弱,要您別疏遠他?!?/br> 不問還好,一問心里又開始泛酸了,她極度討厭這種感覺,所以強逼著自己不去刨根問底:為何傷害他的同時她也會跟著難受。 “姑娘,太子妃派人送帖子來了?!本Y錦靠過來,遞給她一張帖子。 元月立來了精神,邊接了帖子邊狐疑道:“太子妃?她怎么會給我送帖子?” 上回見太子妃還是……是了是了,還是在永定寺。不過一面之緣,況杜闕與太子素不親厚,太子妃找她做什么? 懷著疑問,她打開帖子通讀一遍,不覺蹙起的眉心緩緩舒開。 “太子妃請您做什么?”綴錦禁不住問。 她捏著帖子往后一躺:“沒什么要緊事,要我吃了午飯去東宮打葉子牌?!?/br> 綴錦面露喜色:“那敢情好,您也出去透透氣?!?/br> 聽說太子妃為人端方,待人親切,定不會虧待了姑娘。 “那太子妃只請了您,沒請郡主嗎?”綴錦又問。 元月半閉著眼透過枝丫去看天:“請了。不止阿衡,那個八公主也在呢?!?/br> “???那您該不會跟八公主又打起來吧?”綴錦頗為擔憂。 元月乜斜著眼,不屑一笑:“她不招我,我也不惹她?!?/br> 綴錦拍拍胸脯,放下心來:“用不用跟殿下說一聲?” 半合的眼登時一瞪,她扭開臉:“我打我的牌,干他什么事?” 綴錦識趣閉嘴走開。 午后,元月特讓綴錦為自己梳了個不起眼的發髻,妝面也淡淡的。綴錦倒還機靈,曉得她不愿在太子妃面前出風頭,一一照做了。 臨出門前,她刻意叫綴錦去打聽打聽杜闕這會兒在不在。不消多時,綴錦帶回消息來:“殿下一大早便出去了,估摸著要傍晚才能回來?!?/br> 她松了口氣,攜綴錦穿廊過巷,乘馬車直奔宮去。 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東宮,太子妃滿面笑容迎上來,親昵地捉住元月的手噓寒問暖一番,引她進殿。 “阿衡和八公主還沒來嗎?”偌大的殿內空無一人,她不由發問。 太子妃笑按她落座,又喚人來奉上牛乳茶,才道:“可別提,她們倆是眾姐妹中最不守時的,十回有九回遲到。隨她們去,橫豎你我坐一會子也就來了?!?/br> 看著那杯牛乳茶,元月微微出神,怪道太子妃人緣好,原來人家連各人的喜好都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見她盯著茶發呆,太子妃打趣:“六弟妹莫不是嫌我這兒的茶水不夠新鮮?” 元月連連擺手:“那我也太不知好歹了?!闭f罷,淺呷兩口。 “如何?夠不夠甜?”太子妃坐到一側,胳膊肘撐桌托臉笑吟吟問。 元月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簡直甜得齁嗓子。 太子妃哎呦一聲,扭頭喚宮女來囑咐:“快倒杯清水來?!?/br> 水至,她乖巧接著,卻聽太子妃又言:“怪我,我想著你噬甜,就多放了幾塊兒冰糖,誰知這手下竟沒點分寸?!?/br> 過分殷勤的態度令她無所適從,喝進口的水堪堪卡在喉嚨,嗆得她咳嗽不止。 太子妃趕緊起身給她拍背順氣,她抽出帕子擦干唇邊水漬,干笑著道謝。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么?聽著怪生分的?!碧渝恋?。 人既如此說,元月自是得客套一回??吞走^,雙方一時沒了話題,氣氛詭異地凝滯了。 “老遠就望見你們倆有說有笑的,合著我是那個多余的人了?”八公主尖利的調侃由遠及近飄來。 元月如釋重負,轉眼看向門邊。八公主今兒穿了一身藕粉色襦裙,脖子上戴著一只明晃晃的金項圈,與頭上叮叮當當響的金步搖相得益彰。 視線上移,八公主那張嬌俏的面孔映入眼簾,許是為了搭配身上的衣裳,她額中間畫了一朵桃花花鈿,更襯得她明媚動人。 元月微微一笑,如果這八公主好好改改說話夾槍帶棒的毛病,或許會更招人喜歡些。 太子妃已然站起身來迎接八公主,她不情愿也得跟隨。 “好好的日子,打扮得這么素凈做什么?”八公主瞇眼渾身打量她,小嘴一撅,嫌棄道。 元月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耐心道:“我瞧著挺鐘意的,況且穿得累贅了,身上也費勁兒?!?/br> 八公主最近心情好,懶得同她計較,上前兩步抱住太子妃的胳膊笑問:“皇嫂,我最愛吃你這兒的桃酥,今兒可做了沒有?” 太子妃用指節刮一刮八公主的鼻梁,寵溺道:“早就備好了,只等你這個不守時的小鬼頭來了?!痹捖?,轉而詢問低頭敲指甲的元月:“你呢?要吃些什么?” 元月本欲回絕,怎奈太子妃笑容滿面的,故隨口說了樣兒糕點應付。 “真真兒對不住,家里有事耽擱了?!倍藕膺呝r罪邊快步進來。 好友到來,元月總算自在些,緊繃的臉上露出絲絲笑意。 “衡jiejie架子真大,你若再不來,我可要親去王府接你了?!卑斯髻N著太子妃睨了杜衡一眼。 杜衡心胸寬廣,一向不甚在意這些小節,低眉又認了一回錯,八公主方罷休。 一行四人移步至小花園湖心亭中,太子妃怕八公主和元月一言不合咕唧起來,便叫兩人分別坐到自己身側。 兩人正有此意,痛快落座。 宮女呈來葉子牌,依次為四人發放。 瞅著面前一堆牌,元月犯了難:“我不會玩這個?!?/br> 杜衡笑著安慰:“無妨,很簡單的,你先摸了待會兒我教你怎么出?!?/br> 八公主第一個不樂意:“這是怎么說?衡jiejie也忒偏心了,合著輸的錢不是你自己的你不心疼?!?/br> 杜衡牌技高超,在脂粉裙釵們中一頂一的厲害,每回斗牌不贏得旁人兩手空空非杜衡也。 太子妃噗嗤一笑,出來解圍:“好了好了,六弟妹本來也沒上過手,衡meimei教教也合情合理。你要實在過不去,那這樣好了,我們換個玩法,我與你一塊兒,衡meimei和六弟妹一塊兒,兩兩相對。如此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