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169節
雖只是袖擺相連,卻如肌膚相貼。 阿姒倏地立起。 她把緊張掩飾起來,融入刻意偽裝的姿態中:“郎君,當飲合巹酒了?!?/br> 晏書珩接過酒,一人一飲而盡。 飲完酒,才最難為情。 阿姒立也不是,坐也不是。 站著顯得太拘謹,坐下的話……他會不會順勢繼續下一步? 下一步,好像是圓房…… 畢竟才十六歲,阿姒做戲的功夫敗給了本能的恐懼。 晏書珩比她想象中的要細心,笑意和煦道:“這幾l日辛苦你,后方有浴池,已備熱湯,不妨舒緩舒緩筋骨?!?/br> 阿姒如蒙大赦。 她不露聲色拾起即將掉落的“閨秀面具”,頷首謙讓:“其實這幾l日來,郎君比我辛苦,要沐浴解乏,也應當你先來?!?/br> 晏書珩溫和說不必客套。 阿姒便不再推脫。 管它誰先誰后,不一起就行。面對面坐著實在太難堪。 晏書珩看著那片規矩的裙角消失簾后,唇畔慣有的微笑斂起。 他環視著喜慶而曖昧的洞房,視線最后落在一對龍鳳喜燭上,火光映在青年生來多情的眼眸中,他目光溫柔平和,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燭臺炸開一朵燈花,那一瞬的意外,反倒格外絢爛。 青年平靜的眸中茫然一閃而逝。 他最終還是到了聯姻這一步,沒有陳氏,也會有殷氏、李氏、鄭氏,世家之中每個人皆如此走來。 無一例外。 今夜,便是他的往后余生。 好在他的新娘子是他自己選擇的,她雖被約束得了無生氣,但有一雙靈動澄澈的眼眸,可見骨子里不諳世事,雖無趣,至少能省去很多事。 如此已難能可貴。 . 這一沐浴,阿姒拖了許久。 直到水漸涼,若再不出去,晏書珩和外頭的侍婢恐怕會以為她淹死在池中時,才視死如歸地起身。 許是為了促成新人歡好,身上的絳色中衣料子薄如蟬翼,襟口開得有些大,她一垂眼,自己都害羞了。 但唇畔又不由自主上揚。 她可真是無一處不美麗,連她自己都被自己迷住了。 只是,今夜……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阿姒便發愁,她攏緊襟口,盡量把那將將溢出來的春色縮回規矩的皮囊下。 回到臥房,晏書珩亦換了身中衣,他應當是在別處沐浴過。 本想借著他沐浴時再拖延拖延,最好直接裝作累得睡過去,可現在這般,逃也逃不掉了,阿姒暗自咬牙。 橫豎他溫文清雅,是有口皆碑的正人君子,生得也好看,聲音也好聽。 她也不虧。 這般想,阿姒步履堅定不少。 聽到步聲,晏書珩溫和抬眼,對她綻出一個溫煦如春卻客套的笑。 “時辰不早,是時候安寢了?!?/br> 阿姒點點頭,落座榻邊。 教導她禮儀的仆婦說過,大婚之夜,新婦越含蓄,新郎越喜歡。正好她也害羞,索性不再掩飾。 阿姒低垂眼簾,纖長的長睫似蝴蝶停落,白皙面頰因紅裳照映泛起淡霞,真應了那句“人比花嬌”,任人采擷般。 身前慢慢暗下。 宛若有一片云輕飄而來。 晏書珩的影子落在阿姒胸口,好像要鉆入,阿姒心口驀地一跳。 他修長的手伸出,漂亮的手指白玉簫管一樣,應當是打算來解她衣襟。 適才打好的算盤亂了。 他的手要觸上時,阿姒懵然一抖。 青年得體地收回手:“今日諸禮繁多,我亦疲倦,不若先歇下?!?/br> 阿姒不再推脫,順勢道:“郎君實在辛苦,那便早些安寢?!?/br> 她爬到里側,幾l乎貼著墻。 晏書珩什么也沒說,躺在外側,兩人之間還能容得下兩三個人。 紅羅帳落下,帳內圈出一個小世界。 兩人閉著眼,各想各的事。 阿姒剛十六,晏書珩也才及冠,說起來兩人都還是年輕。雖不知他過往如何,但她這是頭一次與男子同踏。 她躺得筆直,雙手交疊腹處。 姿態優雅得體,恐怕連教習禮儀的仆婦見了,都得夸一聲好。 但阿姒卻覺得,她像一條死魚。 那便當一條死魚吧。 如此想著,她慢慢放松身子。 身側青年忽地起身。 “你要——” 他話還未能出口,阿姒緊繃的弦已亂,一個鯉魚打挺彈坐起來。 “要圓房么?!” 第94章 “圓房”兩字是一記錘子。 話是阿姒說出的,這記錘子敲向她自己,在她的面具上敲出裂痕。 有些裝不下去了。 阿姒覷一眼晏書珩。 會不會他不是問要不要圓房,是她太緊張想岔了呢? 青年本是征詢的神色,瞧見她面上的慌張后,揚唇笑得愈加柔和。 “要圓房么?” 阿姒最后一點希冀破滅了。 橫豎已如此,她低眸淺笑,很快拾回她的閨秀之儀:“按禮——” 晏書珩又笑了。 這笑容讓阿姒的話滯了半瞬。 不是因為他笑得好看,是因為他笑得雖溫柔,但太過冷靜。 像汪沒有波動的清澈幽潭。 這是什么意思? 見阿姒蹙著眉,既害羞,又似是因為不能“全夫妻之禮”而擔憂,晏書珩逗弄的心思歇了,溫言道:“放心,不會對你怎樣,也不必執著于完成禮節,所謂禮節,都是虛的?!?/br> 阿姒這才明白,原來他們都誤解了彼此的意思。她很快藏起心思,順坡下驢:“謝郎君體諒?!?/br> 晏書珩重新躺下來。 他本是覺得這一對腕子粗的紅燭甚是晃眼,要問她可要熄去,想起方嫗說過,大婚之夜喜燭不得熄滅。想必這樣的話,她也被囑咐過。 于是他選擇尊重并詢問她。 她的反應在意料中,年輕無措,卻又太過古板,他最終作罷。他們是夫妻,也只是夫妻,他不欲改變她認為穩妥的行事法則。 井水不犯河水即可。 本該纏綿的喜燭各自為政地燃著,在墻上映下兩個安靜的身影。 清晨醒時,侍婢端著盥洗的用具上前,阿姒梳洗過后,見晏書珩正欲更衣,她帶著五分走過場、五分試探的心態,姿態端莊地上前。 “妾替郎君更衣?!?/br> “有勞?!?/br> 晏書珩并不推拒。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萬丈溫柔的視線混著極具壓迫感的陰影,覆在阿姒身上,既危險又繾綣。 很矛盾,像什么呢? 像一張觸上去柔和的蛛網。 阿姒抬眼,這是個笑如江南春雨的人,雖生了雙含情目,卻無半分風流輕挑,親疏合宜,風度翩翩。這樣的人,會因為身份而練就些城府和手段,但怎會給人帶來危險? 阿姒笑自己又多想。 晏書珩唇角也隨她的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