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109節
這廂眾人還在為陳妃橫空冒出來個meimei而詫異,就連陳家的人都始料未及,陳仲敬不慎打翻酒杯。 陳彥更是張大了嘴:“姒月,不就是阿姒?可阿姒不是墜……” 話還未說完,被父親瞪了一眼,陳彥頓時明白,不管這是不是阿姒,明面上她都不能是阿姒。但他不解:“長姐為何一個字都不曾和族中透露?還破天荒辦了個宴席,好像在特地防著我們?!?/br> 一旁的陳四娘輕扯弟弟袖擺:“九弟,謹言慎行,娘娘作此安排定有其用意?!?/br> 陳彥忙噤聲。 至于外人,則猜測定是陳少傅早年做了些荒唐事,否則怎從未聽聞陳家有走丟的三女兒?但個中緣由不算什么,只要陳妃承認這是她的meimei,那便是貴妃之妹無疑。再者,這位小女郎容貌和陳妃的確也有一二分相似。 眾人暗暗感慨,從先帝的陳皇后及陳淑儀,到如今的陳妃和陳妃幼妹,陳氏女郎果真名不虛傳。 或許世人就愛尋求新鮮,從無堅不摧之人身上尋找脆弱,看規矩者離經叛道。就如眼前陳氏二女,陳妃清麗脫俗偏偏慵懶跋扈,meimei嫵媚多姿反不諳世事。 越矛盾,越勾人。 有jiejie珠玉在前,這位寵妃之妹又會在建康城中掀起怎樣的波瀾? 在這喧鬧中,女郎長睫低垂,似不習慣被眾人熱烈打量。 皇帝懶洋洋地端著酒杯道:“今日本是朕借美人之名,邀眾卿一道賞春,春光正好,怎能辜負?” 他提議眾人不妨一道飲酒作樂,又調侃一旁垂眸思忖的晏書珩和同樣怔忪的晏少沅:“長公子琴音一絕,二郎劍術精湛,值此良辰,可愿讓我等開開眼?” 被點到的兩人皆是微怔。 晏書珩很快回過神,款步行至桃林正中的琴臺前,對著皇帝和貴妃的方向見禮,莞爾道:“臣獻丑了?!?/br> 晏二郎神色冷淡,顯然不大情愿,但亦緊隨族兄身后。 琴臺的方向正對著陳妃姐妹倆和皇帝的方位。琴聲緩起,劍尖微抬。 倏而琴音漸急,劍風亦隨之凌厲,激越琴音是時而沉悶時而轟鳴的雷聲,悠揚劍尖則是云層中時隱時現的閃電。 一曲將終,從前方飄來一個極輕的聲音,雖刻意壓低,但仍被晏書珩聽到了:“阿姐,這位舞劍的郎君,是誰啊?!?/br> 青年剛落下的長指忽地一動,在琴弦上撥出一個微弱低沉的弦音。 離他最近的年輕帝王聽到了,笑道:“真是稀奇,月臣琴技屬建康第一,竟也有錯音的時候?!?/br> 晏書珩輕扯嘴角,溫潤的聲音因著寂落更添些迷離的溫柔。 “臣技藝不精,弦隨心亂?!?/br> 一句話叫人浮想聯翩。 眾世家子弟都知道晏氏長公子身邊未曾有過佳人,多年以來,親事議了幾番都未能定下。聽聞此話,皆敏銳地嗅出端倪。適才目睹表兄傾了酒杯的祁三娘嘴角更是揚起意味深長的笑。 嘖嘖,不得了啊。表兄這是對陳妃那位meimei一見鐘情了吧,否則兩人才初次見面,怎會如此失態? 皇帝笑了笑。又問起晏二郎:“二郎似也心不在焉,又是為何,莫非是朕這位meimei容色姝麗,讓二位失了神?” 晏少沅只是想起當初在南陽時那位姜氏小女郎,因而困惑,如今被皇帝調侃,面露窘迫:“陛下取笑臣了?!?/br> 皇帝一向言談不拘小節,眾人也都習慣了,但聽到連他亦愛屋及烏地喚陳妃這位橫空出世的meimei為妹,周遭權貴們徹底認同了阿姒的身份。 陳妃體弱,很快便顯出些疲倦來,在其妹的陪伴下回水榭中小憩,皇帝則和眾人繼續把酒言歡。 . 回到水榭,陳卿沄見meimei滿臉糾結,以袖掩唇笑了:“久別重逢,瞧晏長公子都亂了心弦呢。不過那晏家郎君當真是俊朗風雅,阿姒舍得把他忘了?” “阿姐忘了,我數月前被賊人擄走后,記憶都沒了,哪還記得什么晏氏長公子?!卑㈡堢R自照,搖搖頭,“難怪女子都愛點妝,我不過是添了顆痣,換了個發式,便與平時有著微妙的不同,只怕族叔和嬸母們都困惑呢?!?/br> 提到此事,陳卿沄凝眉:“你素來與世無爭,我實在想不通,誰要害你?” 阿姒亦猜不出,此前她曾同阿姐說起墜崖經過,及交代鄭五帶走她的那位婢女。 姐妹二人猜測,要么主使之人只想害姜四娘,擔心阿姒察覺,索性不讓她回來;要么,他們原本想害的就是她。 而那位婢女身后的人不知出于憐憫還是其他緣故,這才想過留她一命。 可若鐵了心救她,就不會把她的性命隨意托付給陌生人。那人究竟是誰,對她的感 銥誮 情為何如此矛盾? 姐妹倆一合計,為了便于查得真相,不如先把找到阿姒的消息壓下來,待阿姒身子徹底恢復后再讓她回到族中。 今日此事總算落定。 陳卿沄擁住了阿姒:“阿姒……你終于回來了。幸好,當初他們要我頂替你身份時,我堅持更名,未用阿姒的名字,如今阿姒還能保有自己的名字,真好……” 阿姒紅了眼圈。 她的阿姐,本名是卿瑤,如今因為不得已的緣故,只能被人喚為陳妃,名字也改作了陳卿沄。 她抱緊阿姐,額頭在她肩上輕蹭:“阿姐,我回來了。往后你不再是一個人了,有什么苦,我陪你擔?!?/br> 陳卿沄眉眼彎彎,哄孩子似的:“傻瓜,你回來了,我們便是苦盡甘來。往后我們都別再吃苦,好不好?” 阿姒含著淚,鄭重點頭。 姐妹二人正笑中帶淚地說著,侍婢入內通傳,陳仆射請見。 陳妃懶道:“讓叔父進來吧?!?/br> . 陳仲敬入了水榭,看到阿姒竟錯愕得說不上話,神色復雜,俄而顫聲道:“孩子……你是阿姒,真是阿姒!” 對這位雖有點狡儈心思,但歷來懦弱沒有主心骨的二叔,阿姒雖沒多少敬佩,亦討厭起來。 更因尚有懷疑而親近不起來。 好在她“失憶”了。 阿姒睜大眼,訥訥看他,又茫然轉向jiejie:“阿姐,這是……?” 陳妃噗嗤笑了:“傻孩子,這是二叔啊,是爹爹的親弟弟?!?/br> 她又轉過來對陳仲敬解釋:“侄女一直不愿相信阿姒不在人世,時常派人持阿姒畫像在南陽和潁川那一帶尋人,不料竟真尋到了人??上О㈡侥X子,前塵往事盡忘,不過能回來便好?!?/br> 陳仲敬愣了半晌。阿姒不是在建康就被晏三爺擅自做主劫走了?怎會到了南陽還被陳妃的人尋到? 陳妃說阿姒失憶,可當初她墜崖后分明跟晏書珩有了牽扯,然而今日阿姒卻似乎不認得晏書珩。 難道是在被擄走后才失憶? 陳仲敬不好判定失憶是確有其事還是因忌憚而隱瞞,只連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孩子,隨二叔回家吧,見見你的哥哥jiejie和三叔三嬸們……” 陳卿沄無奈一笑:“阿姒現在怕生得很,對我都還怯生生的,不若再等等,好歹先讓她和我再熟悉熟悉?!?/br> “娘娘說得對,是該先適應適應,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改日我在府里設個家宴,屆時一道團聚?!?/br> 幾人又寒暄幾句,陳仲敬便告辭了,走出水榭,陳仲敬眉頭鎖緊。 這個侄女當初雖不爭不搶,性情雖柔弱但也我行我素,且九郎說過,她可是曾把殷氏子弟和晏書珩都耍了一道,哪像現在這般膽怯?但無論失憶與否,結合陳妃不冷不熱的態度,思來想去,陳仲敬只想到一個緣由—— 當初阿姒走丟后,陳妃本就怨族中沒照顧好阿姒。說不定所謂的被劫走,是晏書珩監守自盜,把阿姒送到陳妃那里,借阿姒離間陳妃和陳家人! 這才使得陳妃和阿姒團聚后,竟不同族中說一聲,還像護著眼珠子般把她留在水云苑。 陳仲敬決定稍后讓九郎去試探。 水榭之外,笙歌正盛。 沒一會,皇帝回來了,對阿姒道:“阿姒meimei,你失憶前認識的一位故友邀你在清竹林見面?!?/br> 阿姒朝皇帝行過禮,貫徹她“失憶”的作風:“陛下,那人是誰???” 皇帝勾了勾唇角。 “是陳九郎?!?/br> 陳卿沄適時道:“是適才那位二叔的獨子,阿姒的堂兄,你從前和他頗要好?!?/br> 阿姒本不想見,但想到或許能陳九郎這廝口中套話,便去了。 她還未出門,皇帝便旁若無人擁住阿姐,頗委屈道:“阿姐設的宴,自己卻跑了,朕一個九五之尊,竟要陪客?!?/br> 陳妃依舊不冷不熱的。 陛下對阿姐的情意,似有些偏執。一個磨人,一個冷淡。 這叫阿姒想起某個人,她步子一亂,踏著曲橋上的落花離去。 竹林就在水榭后方。 剛入竹林,一陣風吹來,竹枝晃動,透過時隱時現的間隙,阿姒看到身穿藍色錦袍的陳九郎身側,還有位白衣青年。 一個英姿颯爽似挺立竹枝,一個清雅和煦似隨風輕搖的竹葉,立在一起賞心悅目,可阿姒目光卻淡了。 那是她眼下最不待見的兩人。 尤其白衣裳的那個。 他側對著阿姒,垂著眸若有所思,修長手指正把玩著一片竹葉。 強壓數月的記憶眼看著就要破土而出,阿姒暗覺不妙。 她腳下頓住,打算爽約。 正要趁他未發覺時離去,白衣青年卻似有所察覺,緩緩轉身,猝不及防,阿姒被他的目光網住了。 那眼底蘊著無限愛憐。 青年像對待許久不見的故友,定定看了她須臾,旋即莞爾,薄唇繾綣張合,無聲說了句話。 阿姒讀懂了,頓如千萬蟻蟲鉆入腳下,爬過身上,頭皮都發麻。 他說的是—— “夫人?!?/br> 第62章 阿姒腳下被釘住。 她不想面對他, 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