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96節
“我的人呢?!?/br> 晏書珩語氣平靜,目光似冷箭般。 搜尋阿姒下落時,雖說諸多跡象指向祖父,卻讓他更篤定是晏三爺所為。 日前阿姒剛偶遇陳妃,而昨夜陳仆射正好來見過晏三爺。阿姒身上定藏著秘密,許是她的身世,許是別的。 晏三爺精明,哪怕陳仆射授意要加害阿姒,他也不會照做,而是會留下她以待日后和自己或陳仆射談條件。 晏書珩眸子一暗,倏然收緊手又克制地松開。晏三爺捂著脖子痛咳:“目無尊長!你在說什么,我——” 他還想裝傻,但晏書珩又拿出一塊玉佩,晏三爺面色更白。 “少沅貼身的玉佩怎會在你這?” 晏書珩溫和且關切道:“適才歸來時偶遇二弟同僚,稱二弟搜捕要犯途中遇襲,眼下下落不明。托我轉告?!?/br> 晏三爺頓時明白:“是你、你巧設名目,讓少沅去搜人?” 晏書珩不答。 他只緩緩捏緊玉佩,眼底微沉。 但晏三爺仍心存希冀:“老太爺不會任由你殘害手足!欺辱長輩!” 晏書珩輕笑:“你以為,來前我去見祖父是為了興師問罪?” 晏三爺徹底明白了。 “難怪,難怪……我能如此順利地拿到老太爺私印?!?/br> 老太爺不會保他了。 可能是無力保他,也可能當初他扶持二房并非出自于對兄長的內疚,而是要借他們當晏書珩的磨刀石。 “敗了,我父親敗了。我也敗了,可少沅,他本無心去爭啊……” 他徹底垂下頭: “我,我說……你放過少沅!” . 片刻鐘后,晏書珩和晏三爺出現在城外,剛到山口,一大漢騎著馬氣喘吁吁道:“二爺!不好了!來了一群武功高強的人,把人搶跑了!” 晏三爺險從馬上栽下。 晏書珩用力將那名大漢扯過來。 “是何方人馬?” 大漢被他眼底寒光盯得悚然:“小的不知,各個都蒙著面,高大威猛?!?/br> “武功高強,高大威猛?!标虝竦吐暷钪?,“莫非是胡人?” 漢子搖頭:“這……看不出啊?!?/br> 晏書珩拋卻雜念,迅速冷靜。 “破霧,你帶人繼續搜尋。我回別院一趟?!闭f罷他冷冷看一眼晏三爺:“三叔若想快些見到少沅,您知道該怎么做?!?/br> 回到別院,晏書珩尋到竹鳶。 竹鳶面色蒼白:“我們進了雅間,等了會不見祁女郎,女郎忽然朝我眨眼,說要出去買脂粉??晌覀儎偲鹕?,我便暈了,醒來后,女郎已不見了?!?/br> 晏書珩又問:“在此之前女郎見過誰,說了什么話,仔細道來?!?/br> 竹鳶細細回想。 “前幾日女郎偶遇祁女郎,還見到了那位貴妃。昨日姜醫女來看診,和女郎說了會話,還聊起陳妃,不過女郎神情平淡,反倒是姜醫女似有心事?!?/br> 晏書珩亦想起姜菱。 又想起姜菱曾在宮中照料陳妃的飲食用藥,他喚來護衛。 “備馬!去醫館!” 天明時,晏書珩回了別院。 他坐在阿姒曾躺過、如今空空蕩蕩的榻上,梳理著各方信息。 心里逐漸明晰。 他們先找到剛出城的姜菱,晏書珩用陳妃詐她的話,又許諾務必保全姜菱,從那醫女口中問到一些事。 姜菱稱當初給陳妃看診時,因她曾在陳妃外祖家待過,而頗得陳妃歡心,后來只因偶然說了一句見過少時的陳妃,不知為何竟惹怒了陳妃。 因陳妃喜怒無常,姜菱只當她是心情不好,初到別院給阿姒看診時,也只是覺得阿姒似曾相識。直到那日和阿姒閑談時,姜菱提起陳妃和十一二歲時判若兩人,恰好抬頭看到阿姒,才想起為何會覺得阿姒似曾相識了。 當初那叫人過目難忘的小女郎,和眼前的女郎十分相似! 那剎,姜菱才明白一切。 又因晏書珩當初從醫館中挑中她,也是因為得知她來自潁川,師父是姜氏家主用慣了的郎中。擔心晏書珩會在此事上利用她,這才要借故請辭。 問過姜菱后,晏書珩又回晏府,晏三爺擔心兒子安危,將陳仆射所說的悉數道來。幾方說辭一比對,晏書珩推測出是陳妃頂替了阿姒的身份。 陳妃的身份定很忌諱,因陳仆射是在替皇帝隱瞞此事,因此他定不會隨意將阿姒真實身份告知晏三爺,只能編出一個見不光的外室之女迷惑晏三爺。 窗外有風吹動竹林發出簌簌聲響,將晏書珩從萬千思緒中扯回。 適才竹鳶說過,阿姒出門前曾找過他,但又打住了。 得知祁家女郎相邀琴館時,她幾乎是毫不猶豫便出門了。 阿姒這般細心,定也覺察到端倪。 她第一反應本是和他商量。 但卻遲疑了。 寒風并未侵入內間,晏書珩眼角卻似被冷風吹到般,漸漸發紅。 他平靜拈起她落在枕畔的一縷頭發,倏忽間,似有一只大手在心口攪弄。 相比阿姒可能借此機會順勢離開他,甚至可能是被江回的人帶走,更讓他痛心的是——她不敢信任他。 因此才要去見祁茵。 才要多方查證。 這次的紕漏,不是出在別院戒備不嚴密,也不是因阿姒不夠謹慎。 而是出在他這里。 他承諾會護好她,但他所做的一切:去替她探查身份、派護衛守著她、對關乎她的一切萬分謹慎…… 諸此種種只是給她穿上一層盔甲。 卻未從根本上讓她心安。 門外,護衛來報:“長公子,我們的人……未能尋到女郎?!?/br> 因徹夜未眠,晏書珩本清潤聲音仿佛清溪中墜入了泥沙,沙啞低沉:“加派人手,一切以女郎安危為準。若對方有所圖,無論如何,都要答應。另派人盯緊陳家父子和三爺那邊?!?/br> 晏書珩隨即出了門。 昨日下了整日的雪,經過園子時,他的腳步不自覺一頓。 望向滿地白雪,他想起當初調查陳家時,護衛道:“據聞陳少傅次女自幼多病,一直養在深閨,不見外人。但那女郎如今是陛下的陳妃,名喚陳卿沄,聽聞早幾年還換過名字,名中有個月字,可當年在潁川服侍的陳家舊仆都因南遷而換過一遍,陳家眾人口風一向嚴,屬下并未查到女郎本名,但聽聞陳老先生這一支的孫女輩大都按卿字排行,當為陳卿月?!?/br> 彼時因阿姒不諳世事這點倒像常年養在深閨,他的確留意過。 可初次遇見時,她扮做采蓮女沿街售賣蓮蓬,哪有半分病弱的模樣?狡黠、能屈能伸的性子亦不像深閨少女。 皇帝立妃時他不在建康,回京一月里也遠遠見過陳妃一兩次,雖瞧不出年紀,但的確蒼白體弱。 晨曦映暖了白雪,那日她立在雪中的畫面鋪天蓋地襲來。 心口驀地一窒。 如此脆弱又通透的一個女郎,不諳世事,卻又狡黠倔強,宛如被人從山林間帶出的靈怪,本不該遭煩擾侵蝕。 可她卻偏要經歷波折。 想到那個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晏書珩深深吸氣。 他告訴自己,或許她只是被江回帶走了,或許是負氣藏起。 定然如此。 晏書珩匆匆出了別院。 一行人馬遠去了。 馬蹄騰空,揚起道上積雪紛飛,又被日光灼成薄霧。 . 黑暗被撕開一道縫隙。 阿姒撐起沉重眼皮,看到一片五彩斑斕的穹頂,其上用彩漆繪著各路神仙。 思緒混亂得詭異。 她這莫不是到了極樂世界? 阿姒慢慢地,慢慢地扭過頭,入目所見是拂動的白色帷幔,一層覆一層,像極天際層疊的白云。 阿姒遲滯地動了動眼皮子。 忽有清風拂來,似把她的神魂給吹回身體里。知覺亦隨之歸位。 阿姒撐著手臂艱難坐起。 腦中一片混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此。 就這般懵然呆滯地坐了半晌,寂靜廣室內忽而響起腳步聲。 一下,兩下,三下。 來人似乎是個沉穩的人,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寬敞而寂靜的大殿內回蕩,卻不會叫人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