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92節
這廂小護衛還不明就里地戒備候著,只因他聽到長公子傳出壓抑的哼聲,他們的使命是護主子無恙,任何能威脅長公子安危的人都需留意,包括主子身邊人。便警惕地問:“長公子,可需清理?” 護衛步子動了下。 阿姒霎時慌了,可她顫著唇,說不出話來,只慌亂無助地搖頭。 “別怕?!?/br> 頸側落下安撫的輕吻。 氈簾后,傳出的聲音清越而溫柔,但卻稍顯壓抑,似從牙關擠出的:“無礙,你先下去吧,不必守著?!?/br> 在烏篷船一側還有一葉小舟,護衛聞言不疑有他,領命而去。 他武功高強,換船時可做到幾乎不晃動船只,但這次即便運用了全部功力,卻激得船艙劇烈顛簸。 艙內傳出女子訝然的驚呼。 似哭似惱。 俄爾是幾案重重一晃的聲響。 “晏書珩!你混蛋,嗚……” 艙內,傳來似是輕拍巴掌的聲音。 看來又吵起來了。 護衛眼中的長公子一直都是端謹自持的世家貴公子,便未往別處想,更不覺得長公子會和一個女郎動氣,只尋思著這女郎又掀桌又打人,氣性挺大。 艙內,炭盆燒得正熱。 博山爐中香爐裊裊升起,又沾散不見,和阿姒的意識一樣。 晏書珩從后輕摟阿姒,吵過架的兩人一道半伏著趴在幾案上,因這番動蕩肩頭皆急劇起伏,稍許,船只平靜。 可靜下后,阿姒卻覺得更難捱了,他的存在無比清晰。那青筋一跳、一跳,像纏繞在粗壯樹干上的藤蔓。 他開始下棋。 兩手一上一下,各執一子。 兩指輕夾。 玉做的棋子溫潤,好幾次要從指縫滑溜而出,被他施力收緊。 往日只一處捉弄就能讓阿姒心神不寧,何況三處?再堅定的書生也受不了狐貍同時用九條尾巴勾纏。 意識被撕扯得更凌亂,理智就如同艙內的雪,融得更厲害了。 晏書珩這回格外耐心,因而每一刻都被這般磨人的輕往慢來拉得無限長,阿姒潮紅的側臉貼著冰涼幾案,余光能瞧見他撐起上身,而自己仍是伏著。 他是執棋者,而她是棋子。 姿態的差異使得二人之間的關系也更像掌控者與被掌控者。被撕咬的兔子亦撐起肘,上身倔強地稍稍抬高,不料卻激起狼更強的掌控欲。 湖上有大風刮來。 風似蠻橫刮入了氈簾緊扣小窗緊闔的艙內,阿姒垂在身前的長發搖曳,晏書珩的墨發亦隨風猛晃。 遠處傳來細微人聲。 阿姒忽地僵住,再急遽收緊。 是路過的侍婢們。 那暖閣是晏書珩處理公事和歇息的地方,因他吩咐在暖閣里備好茶水和瓜果點心及熱湯,此時幾名侍婢正端著漆盤走過湖邊,一心細的侍婢訝道:“jiejie!這會無風,湖里的水怎的在動!” 另一侍婢抬眼,透過疏落花枝,見湖心的烏篷船來回輕晃。 起初她以為是兩位主子在里頭出了岔子,可那船只一前一后,篤定而有節律,哪像是出了岔子?此處離湖心最近,侍婢隱約聽到里頭傳來低泣。她小聲道:“這不是你該cao心的事,走吧?!?/br> 湖里的薄冰仍隨水波搖擺,徹底碎成冰渣,融入水中。越往湖心,微弱的低呼越清晰,氣息亦是。 亂了,一切都亂了。 烏篷船內不再是靜悄悄的,水波拍船聲,布料相擦聲,混雜著其余聲音,像有人的手胡亂從琴弦上拂過。 阿姒被吻得鬢發汗濕,心也大亂,更遑論她堅守著的“佛心”。氣息支離破碎,哭聲支離破碎,思緒亦支離破碎。 罷了,罷了…… 她又不是真的佛子,不會因為破了戒而被放逐出佛門。 她是被妖邪纏上的普通人,妖邪欲將她墜入欲'海魔障,若她的半推半的沉淪就能降低他戒心,也并無不可。 至少她還清醒著。 只要她守住自己的心,不再隨意被他騙走,身短暫臣服又能如何? 阿姒為自己尋了個得當的理由。 說服自己后,肩背隨著軟下,連死守著不愿發出的輕吟亦變得嫵曼。晏書珩察覺到她無聲的認可。 青年微怔,薄唇輕揚。 “阿姒,我喜歡聽你的聲音?!?/br> 他嘴上說著喜歡聽她聲音,卻俯身唇瓣貼著她耳垂,用她喜歡的這副嗓子蠱惑低語。清越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氣息,便似清茶里摻入了媚'藥般。 “阿姒,你是喜歡我的……” 他把她喜歡的塞得滿滿當當,她不由自主咬住了,眉間卻糾結搖擺。 他又稍稍拿出。 在她要發怒時倏然喂入。 “喜歡這個?” “無妨,你若喜歡吃,往后日日都可盡興,這并非芙蓉糕,不會積食?!?/br> 一句句都無比正經,卻又叫人浮想聯翩,阿姒一句都沒答。 她也實在說不出話來。 腹中滿脹,只能咬住唇,無力趴著,可腰肢卻脫離了意識掌控不由心地輕扭。 身后青年低低地輕笑。 他深深吸了口氣,三處都稍加添火,阿姒支離破碎的神思跟博山爐中煙霧一樣,消散在空氣中。 “轟隆——” 九天之外有冬雷炸起。 透過窗隙,阿姒看到一道閃電,她嚇得手抖,耳墜子亦隨身子輕顫。 大雨落下。 她如釋重負,可晏書珩卻并未。 他甚至未出艙,就這樣把著阿姒,將她轉過來面對著面。 阿姒雙眼不敢置信地睜大。 她聽他彈過幾次琴,知道在琴聲激昂未徹底落下時,又猛地波動琴弦,發出的琴聲只會更為波瀾壯闊。 果真如此。 阿姒又開始發抖了,耳邊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這讓她驚懼。 事情已然不是她所想象那般簡單。 “阿姒……” 她愣愣地循聲抬眸,透過朦朧淚眼,她看到晏書珩那雙和煦的眸子眼角飛紅,清俊的面龐因此變得昳麗。 可他的目光還是那么幽深。 此時天還未黑,船艙內放著一顆用于照明的夜明珠,狹小艙內也算明亮,這不是頭次面對面做著,卻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直視著對方。 上方青年衣冠齊整,除去眼角飛紅、額上有薄汗且青筋微起,鬢邊還有一縷微亂的發絲,其余一切都還是端方清雅的。阿姒看不到自己鬢發釵環可否亂了,但她的衣衫也算齊整。 只是覆在襟前、藏在那片薄薄綢布上的大手雖看不見,粗糙掌心卻清晰。相連的命門也看不見,卻密不可分。 一絲嫌隙也無,幾乎融成一體。 被他俯視著,她在他的目光下無處遁形,存在亦更強烈了。 阿姒避開他繾綣又攝人的目光,視線落在了他的玄色官袍上。 似乎更糟糕了—— 這樣無隙的親密,在這威嚴不可侵犯官服前讓人生出褻瀆圣賢之道般的內疚,但也帶來放縱和逆反的快意。 明明他凝止不動,可彼此都能察覺到對方在變化。 晏書珩溫柔凝著阿姒。 鬼差神遣地,阿姒亦看向他。 清雋的面龐又時而熟悉時而陌生,好似與她相連的是陌生人。 她猛地抖了抖。 晏書珩目光倏然變深。 本以為迎來的又是一陣狂風,可令阿姒始料未及的是,他竟又開始慢磨緩推,可這樣感受反而更真切。 腦袋因艙內不再顛簸而冷靜了些,但在這種時候,冷靜只會讓人更清醒地意識到在做的事情有多么迷亂而沉淪。 還不如不清醒。 復位的理智又開始和欲念撕扯。 阿姒緊緊閉上眼。 只要閉上眼,便可自欺欺人。 她沒有沉淪,她只是在虛與委蛇,只是在試圖降低他的戒心。 她沒有沉淪,沒有…… 阿姒眉間的糾結被晏書珩盡收眼底,他把她攬入懷中,額頭相貼。 “阿姒,我心中有你,你心中亦有我,這并非值得內疚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