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60節
什么叫她強迫了他? 阿姒掙脫未果:“是因你今日給我洗澡洗得不干凈,我不大舒服,在夢中抓著布巾又洗了一遍?!?/br> “原是如此啊……” 他松開她,手移到她背后漫不經心地游移著,很是溫柔。 在阿姒看來,卻像毒蛇吐信。 青年把她摟得更近了,清潤聲音湊近耳邊:“是我不會服侍人,明日再給阿姒認真洗一回將功補過?!?/br> 阿姒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感動更談不上,索性裝聾作啞。 他笑了下,待阿姒徹底清醒后,才道:“有人在山匪中抓到了鄭五,阿姒可要見一見?” “鄭五?” 阿姒眸子頓時冷下,旋即又覆上茫然,她本打算待回到建康徹底安頓后再告知他自己失憶的事。 但經歷了數月的相處和這幾日的生死患難,對這位哄騙到手的便宜夫君,阿姒越發信任,她拉住他:“夫君,有件事我一直未想好如何告訴你, “我……沒有過往的記憶?!?/br> 青年溫潤如水的嗓音起了波瀾:“阿姒說什么?” 阿姒咬咬牙,決定再哄一哄他。 同樣的事用不同的緣由遮掩,呈現出來的面貌亦會不同。 她飛快圈住了他的腰身,臉頰緊貼著他后背,好似極害怕失去他:“夫君,我怕你嫌棄我……鄭五當初說失憶的人等同于半個傻子,讓我不要同外人說起,和你在一起后,怕你嫌我是累贅丟下我,更不敢提失憶?!?/br> 晏書珩如何能不知道? 起初是覺得失憶的她逗起來更有趣才未拆穿,上了心后相較于誘使她說出,他更貪圖她的主動坦誠。 他把女郎從身后一把撈入懷里:“關于過去,阿姒可還記得別的?” 阿姒苦惱搖頭:“我是偷聽了鄭五和云娘的對話才知道他不是我親爹,當時只想求生,哪顧得上試探?” 晏書珩輕嘆著摟緊她。 見他未生氣,阿姒暗自放心。 旋即青年俯下身,貼在耳邊蠱惑般低聲問了她一句話。 阿姒駭然睜了大眼。 . 驛館后方廂房中。 一中年男子拘謹端坐在室內,模樣清癯,周身透著溫厚。 正是鄭五。 門開了,來了位冷面護衛:“我家公子姓江,乃一尋常小吏,閣下在人前不可妄提長公子?!?/br> 鄭五忙點頭:“小人絕不在阿姒跟前提有關長公子的半個字!” 護衛走了,又過片刻,一個清越的女聲自廊外傳來。 “夫君讓我來看誰?” 月白裙角出現在門邊,鄭五上前兩步,話音顫抖:“阿姒,這些日子你都到哪去了!你的眼又怎的了?” 阿姒一聽到鄭五的聲音,頓時面色煞白,卻未曾走開。她厭惡道:“都說有后娘就有后爹,當初你和云娘要把我獻給權貴時,我就沒有父親了!要不是江回帶我離開,我還不知生死!” 綢布將阿姒的神情遮住了,鄭五推斷出這丫頭當未聽到那夜他和云娘的談話,即便聽到也不知全貌。 只要能圓得上,就還能轉圜。 他忙解釋:“阿姒,當初云娘氣量狹小,我便告訴她你是我撿到的,本以為這樣可以讓她對你好一些,不料她卻說要把你獻給城主。我聽說晏氏長公子似乎對你有意,心想若你能被長公子看上,云娘也不會再揪著你不放,這才讓你誤會了……” 阿姒偏頭不語,似半信半疑。 鄭五要上前一步。 阿姒身側的白衣郎君抬眼淡淡看他一眼,他頓時止步。 阿姒冷哼了聲:“我就不信你未動搖過,如今推到一個女人身上,當真是可笑!”說罷她憤而往外走。 那在旁看戲的白衣青年亦優哉游哉跟了上去。 室內只剩鄭五。 因不知那孩子究竟是否得知真相,他忐忑待了許久。 但片刻后。 廊道上有人踉蹌奔來,伴隨著低泣聲,竟是阿姒。 她與鄭五保持著距離,帶著哭腔道:“爹爹,江回他……他方才同我說,你不是我爹!還說我是他仇家的女兒,可我就是爹爹的女兒啊……” 鄭五迅速捕捉到要點:“仇家?是你那位夫君說的?” 他霎時明白晏書珩初見阿姒時直勾勾的那幾眼不是心動,是認出仇敵之女!甚至眼下他還假扮阿姒口中的“江回”捉弄阿姒!至于今日翻臉,許是沒了耐心。 鄭五悔之莫及。 正忐忑時,那溫潤郎君悠然而至,走向嚇得渾身發顫的阿姒:“夫人為何如此害怕,是江某伺候不周了?” 笑雖溫雅,語氣卻叫人一個哆嗦,猶如遇到毒蛇。阿姒躲到鄭五身后,顫聲:“爹救我,他又要打我……” 鄭五暗自慶幸自己適才說話時刻意穆棱兩可,只說阿姒同云娘說了她是他撿來的,卻未說此話真假,忙轉了口風道:“孩子,我同云娘說的話不止是為了讓她放輕戒心,更因我的確不是你親爹。當初我女兒剛沒,我悲痛萬分時撿到了你,見你失憶,索性當女兒養著?!?/br> 阿姒不敢置信,還想說什么,卻被晏書珩扯回,噙著戲謔的笑強行帶離房中:“夫人,跟為夫回去吧?!?/br> 鄭五惶恐地看著阿姒被拉走。 . 不久,晏書珩去而復返,冷冷看著他,眼底笑意徹底散去。 青年慢條斯理坐下:“是誰讓你把她安排到我身邊的,你又是于何時、何處撿到她?如有隱瞞,你知曉后果?!?/br> 鄭五哪敢隱瞞?一五一十道來:“八個月前,我奉城主之命去潁川尋訪奇藥,正逢潁川世族南遷,小的苦于歷城城主殘暴,便想去看看那些世族可缺郎中。正巧遇到一個衣著華貴的婢女,她塞給我好些銀子,讓我去那邊山崖看看可有一個白衣女郎,還說若是人還活著,就讓我藏起來,這些銀子足夠我把那女郎帶回去當女兒養著,若是死了便算了。 “我便去了,果真見懸崖上有個女郎,彼時她奄奄一息,當是墜下時衣衫被樹枝掛住了才沒死。在她邊上還有位黃衣女郎,但那婢女只讓我救白衣服的,我便只救了她。她昏迷醒來一見到我便喚爹爹,我索性將錯就錯……” 晏書珩長指輕點著座椅扶手:“關于她的事,可還有別的?譬如她是何身份,可曾記起過往零星片段?!?/br> 鄭五道:“她只記得自己有個爹爹,其余都忘得一干二凈,對了,有一件無關緊要之事她倒是想起了?!?/br> 晏書珩抬眸:“何事?” “某次她路過一處荷塘,忽稱自己曾采蓮沿街叫賣過?!?/br> “荷塘……”晏書珩輕抬的指尖停頓在半空,想到當年那個遞給他蓮蓬的小女郎。眼底柔和了一瞬又很快淡下。 他寒聲問:“那個婢女呢?” 鄭五搖頭:“那一帶正亂著,那些人找了幾天沒看到人就走了,我既拿了銀子便遵守承諾把人帶了回來?!?/br> 其實他看得出來,那個婢子當是打算讓那女郎自生自滅,他就算拿了銀子救了人后把人拋棄荒野也可以。只是他見那女郎生得貌美,城主又好色,自己此行沒尋到奇藥,尋個美人回去也可將功補過。后見見這女郎失憶,索性先當女兒養著,將來她得了城主寵愛自己也能沾光。至于后來要獻給晏書珩,則是想攀上更高的枝頭。和云娘說什么沒見家人來尋、罪臣之后,也是怕云娘心軟才現編的。 晏書珩又問了一些,直到鄭五再也答不出來才罷休。 見他神色稍緩,鄭五試探道:“小的斗膽一問,貴人打算如何處置那孩子?” 晏書珩掃來一眼,笑意陡然淡了:“怎么,你想替她求情?” 鄭五連道不敢,痛心疾首道:“小的當初將她視如己出,她卻叫小的心寒,如今我已與她再無干系!” 晏書珩起身行至劍架前,徐徐抽出其上放著的長劍,長指拂過劍身幽幽嘆息:“可惜了,吳城主是憐香惜玉之人,這樣的美人,當留在他身邊才是?!?/br> 鄭五頸側倏爾一涼。 青年笑著將長劍下壓,眉目含笑:“我的老丈人,你說呢?” 第38章 秋末天涼, 劍身一片冰冷。 晏書珩眉眼平和。 可鄭五卻愈發抖如篩糠:“小人當初察覺她是忘恩負義之流,的確曾有過那般念頭,后來吳城主以為您是看了上她,要把她獻給您, 要是您覺得她該待在吳城主身邊, 小的現在就可將人帶回歷城, 并囑咐城主好生疼愛!” 晏書珩慢慢收回壓在他頸側的劍:“主意不錯, 不過你是否忘了,在下姓江, 是那與她私奔的劍客?!?/br> 鄭五冷汗不斷, 這晏書珩竟是要以阿姒心上人之名將她送給權貴。 這是何等陰毒的法子! 他連聲應下, 見晏書珩態度和緩,不免生出希冀:“只是如今小的身無分文,怕要許久才能抵達歷城,且當初我受她牽連誤了城主的事, 怕被怪罪才私自出逃,城主恐不會原諒小人?!?/br> 晏書珩和顏悅色道:“我會給你盤纏并給吳城主去信, 讓他看在我面上不得為難并給你派個好差事,如何?” 鄭五狂喜:“承蒙長公子賞識!小的必把人送給城主!” 晏書珩回他個溫煦的笑:“既如此便上路吧,岳丈大人?!?/br> 鄭五正被喜悅沖昏腦袋, 還未來得及細思他此話何意。 笑忽而凝在嘴角。 心口急劇銳痛,他撲通跪地,那青年長身玉立,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依舊蘊著溫文爾雅的笑, 握著劍柄的手徐徐使力。 鄭五倉惶后退。 晏書珩亦朝前邁了一步。 他像耐心的狼,慢慢把獵物逼到懸崖邊上, 直至鄭五退無可退。 劇痛使鄭五意識渙散,他滿是不解,青年宛若有讀心之術,對他微微一笑,耐心替他解惑。 “你明知她無依無靠,又因失憶把你當至親依賴,卻仗著她的信任要將她送給權貴,此為第一宗罪?!?/br> 劍尖緩緩朝前沒入一寸。 青年眉眼和煦不變。 “今日因見她得我寵愛,便想趁她不知真相,欲繼續蒙騙她以攀附名利,此為第二宗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