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49節
仿佛一塊美玉被裝入盒中,周遭縫隙用綢布塞滿。 熨帖、安穩。 她不由摟緊他,臉在晏書珩胸前輕蹭,口中不知呢喃著什么。 身子綿軟如云,卻燙得像團火,溫度隔著片薄布傳到晏書珩胸前,一道傳來的,還有擾人心志的觸感。 那點突兀連綢布也遮不住。 更擾人心志的,是她無知無覺時四處亂動的手。懷里的人不大安分。 阿姒身上時輕時重,迷迷糊糊間,只覺落入一張溫暖的榻上,漸漸地,她被烘暖了,整舒坦得直想打滾,可稍微一動,后背就像壓住。后來她又夢見自己成了別的生靈,正新奇地四處摸索時,身上似乎貼上一塊熱炭。 阿姒剛要去拿開。 后頸忽地被人輕輕掐住。 從天邊傳來個聲音。 “手別亂摸?!?/br> 阿姒想睜眼,但眼皮如有千斤重,耳邊傳來一聲無奈嘆息。 似嘆息,更似痛哼。 可阿姒渾然未覺。 她再次陷入沉沉昏睡。 晏書珩緩緩睜開眼,后背靠著冰冷洞壁,身上卻越來越熱。 似有燭龍在火海里沖撞。 阿姒猝不及防一抓。 晏書珩倏又是一聲低哼。 他攥住阿姒一雙腕子,緊緊閉上眼,鼻尖噴出的氣息時輕時重,時而緊促,時而屏住,眼角亦泛起潮紅。 青年咬著牙關:“若非是你燒得糊涂,真要以為你是故意的?!?/br> 阿姒渾渾噩噩的,自聽不清。 她只發出不悅的哼唧聲。 晏書珩妥協地松手,輕拍她后背,低聲念著往日熟讀卻不屑一顧的君子之道,安撫她,亦安撫自己:“君子有情,發乎情止乎禮……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她似是很喜歡聽他念書,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他,臉在他胸口輕蹭,撒嬌般輕喚了聲:“阿娘……” 晏書珩無奈笑了,隱藏的欲念因她這聲“阿娘”頓時消散:“一會阿姐,一會阿娘,家中親人倒不少?!?/br> 他輕拍她后背,給她念起詩文。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山間偶有獸聲,山洞昏暗,兩人衣衫不整地相貼,狼狽中透著曖昧。但因青年音色溫潤,清水般不摻任何欲念,念出這句時,無端有歲月靜好之感。 火堆“噼啪”燃著,阿姒寒戰漸止,身上也不再那般燙。 晏書珩放下心,怕她再復燒,索性繼續抱著。夜已深,他亦困倦,就這樣摟緊她靠著巖壁休憩。 . 黎明時分,晏書珩睜開眼。 懷中女郎已不再發熱,但秀眉緊皺,仍沉沉昏睡著。 “長公子!” 洞外有人急急低喚。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人聲,伴隨著刀劍相擊之聲。 晏書珩卻似早已料到。 正要起身出去,阿姒倏而說話。 他低頭貼近了些,只聽到她口中呢喃著:“……別,別走?!?/br> 晏書珩目光一軟,手背輕撫她臉頰,極盡溫和地寬慰:“放心睡吧,我會一直在你左右,不會丟下你的?!?/br> 他俯身在阿姒額際吻了下,又替她穿好所有衣衫,這才穿衣出去。 洞外只剩破霧,一個哨聲穿破長空。 是他們的暗號,寓意有險情。 素來冷靜的破霧目光驟緊:“他們幾人剛出去探路,當是遇到了賊寇!據喧鬧聲可判斷,他們至少十余人。郎君!此地不宜再留,屬下護您離開!” 晏書珩冷靜道“好”,折身欲返回山洞中找阿姒,破霧忙拉住他:“郎君,我們那幾人都被賊寇困住了,賊人來勢洶洶,或已知道郎君身份,女郎又昏睡不醒,屬下之力,只能護郎君一人無恙!” “你是要我扔下她?” 晏書珩凝眉。 “屬下不敢命令郎君,”破霧語氣略鄭重,“許是那刺客叫來賊寇要調虎離山,此時更不宜心軟!即便不是,我們離了此處,可引開賊寇,這山洞隱蔽,賊人不一定能發覺,待與其余人匯合,再回來救人也不遲!況且,” 他語氣變得慎重。 “郎君已舍身救她一次,難道真要因她喪命,為他人做嫁衣?” 大抵這句話刺中了晏書珩。 他笑里多了些別的意味,有些落寞,亦有些自嘲:“你說得對?!?/br> 二人匆匆沒入從林。 . 洞內,阿姒雙眉時蹙時松。 她似乎聽到很多人的聲音,宛自天邊傳來,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他們在那!快追!” 雜亂的腳步聲混雜其中,似有一人在破口怒罵:“竟讓那幾人在眼皮子底下給逃了!十幾號人都是吃干飯的?!” 昏昏沉沉間,一半神智催促著阿姒,賊寇來了,起來,快起來! 可另一半神智則寬慰她,不過是在做夢,別怕,不會有事的。 被這兩股意識撕扯著,她很想醒來,但死活睜不開眼,想讓夫君叫醒她,可雙唇嗡動,怎么也發不出聲音。 幸好呼喊聲漸遠。 沒過一會,周遭徹底安靜下來。 阿姒雖醒不來,意識卻并非全然沉睡,她迷迷糊糊地等了許久。 未曾再有動靜,大概是夢過去了。 阿姒慢慢放心地繼續睡。 已至黎明,曦光從洞口打入,又被轉角石壁濾去大半,一道極淡的影子在狹窄的轉角石壁上出現。 隨之出現的,是一雙墨靴。 墨靴踩在地面,無聲無息。來人一身墨衣,身后負著長劍正慢慢靠近,猶如警惕的虎豹在試探陌生領地。 洞內的火堆即將熄滅。 阿姒被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時隱時現,和來人影子在洞壁上相觸,一觸即離,莫名顯出些纏綿悱惻來。 像一對不得已天各一方,如今總算得以相見的有情人。 但那影子卻后撤一步,與她分開。 山洞曲折幽深,阿姒所在處已算是內側,但里面似還有轉角,其后是道狹長窄縫,一片昏暗,看不真切。 猜測其中可能會暗藏危機,來人足尖一頓,握緊長劍隨時準備后撤。 他俯身拾起一塊碎石,利落地朝山洞里側火光照不到之處擲去。 只聽到石頭打在石壁上的聲響,未有異動,但來人仍舊警惕地立在離洞口最近處,以便隨時能有退路。 昏睡的女郎忽然動了,低聲呢喃。 “夫君……” 來人頓住,但并未有任何動作。 她又喚了聲。 這回喚的是:“江……回……” 那人身影定住,稍頓,才俯下身冷靜地問她:“你可知我是誰?” 嗓音清越,帶著秋日清晨的冷意。 女郎嘴唇一張一合,雙手亦朝他伸出來,可眼睛卻始終緊閉。 大抵是被魘著了。 來人不再說話,只俯下身,他雖清瘦卻健壯,輕易就將人攔腰抱起。 女郎雖仍在睡夢中,但她似乎和他很有默契,極為熟稔地伸出雙臂摟住他脖頸,臉在他胸前輕蹭:“夫君……” 少年手握成拳,淡道:“是我?!?/br> 這回阿姒聽到了。 她只當自己在做夢,含糊“嗯”了一聲,隨即隱約察覺不對。 許是竹香氣息變了,許是別處。 可她既困倦又眩暈,實在無力去細思,只聽出他聲音有些冷淡。 語氣淡漠,像水摻了冰。 但又因音色溫柔削弱了幾分冷意,只有些若即若離。 但即便冷淡,也是他的聲音。 阿姒艱難地分出余力。 隱約確認過是她的夫君后,她徹底放松,在他懷中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