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認錯夫君 第35節
一通寒暄后,他轉向祁君和,朗聲笑道:“此前我已派人快馬送信過來,兄長未收到?” 祁君和從怔愣中回神。 他笑笑:“昨日我同時收到兩封信,一封報喪,一封報喜,按民間俗禮,歷來都是喜事讓著喪事,便想等過兩日再說?!?/br> 祁茵若有所思,定定看著兄長,調侃祁君和:“阿兄,你不會因為不舍得我走才故意把信藏起來吧?” 祁君和并不看她,而是看著院中的桃樹,他沉穩得像位長輩,讓人無端有隔了一輩般的生疏:“都嫁人了,還那么調皮?!?/br> 周小將軍聽聞此話朗聲大笑,在祁茵頭頂揉了揉。 祁茵眼中瞬時平靜。 周小將軍很干脆:“阿茵舊病復發的事,我聽岳丈大人說了,如今我已回來,兄長可以放心了。我還有軍務在身,不能久留,若兄長同意,我想今日就把阿茵帶走?!?/br> 祁君和道:“好?!?/br> 又囑咐祁茵:“收拾去吧?!?/br> 舊病復發的一年里,聽兄長話已成了祁茵的習慣,她聽話地走出幾步又忽地停下,茫然看著祁君和。 周小將軍知道他們兄妹素來親厚,爽快一笑:“阿茵要是舍不得兄長,我便先自己回去,過些時日再來接你也可!” 祁茵征詢地看向祁君和。 兄長端方坦蕩,無半點私欲。 她淡淡收回視線,在兄長勸說前開口:“不必了,我性子頑劣,常讓阿兄頭疼, “再留下去……就要犯錯了?!?/br> . 很快,祁茵便收拾停當,和周小將軍登上離去的馬車。 送別前,祁茵拉過阿姒。 她塞給她一支玉簪,內疚道:“抱歉啊,我這人冒冒失失,平日要不是阿兄管著,指不定說出什么得罪人的話,這玉簪就當賠罪禮?!?/br> 阿姒笑了:“阿茵多慮了,你性子活潑伶俐,我很喜歡?!?/br> “當真?我也很喜歡你!” 祁茵很高興,替阿姒別上簪子:“我這簪子可是貨真價實的美玉,比你家夫君那支以石充玉來哄騙女郎的簪子不知好到哪里去?!?/br> 她在阿姒手心重重捏了捏:“日后若來健康,要來找我哦?!?/br> 阿姒笑著答應了。 “我會的?!?/br> 馬車隱入山林之中。 祁君和看一眼路面上長長的車轍,目光停落在院前斷了一個枝丫的桃樹上,晏書珩順著望去。 祁君和扯扯嘴角:“這斷枝是阿茵發怒時折下的,總算把這樽佛送走,再不必擔心有人毀我桃樹?!?/br> 晏書珩裝著看不到他眼中隱忍的愁緒,想起周小將軍牽著祁茵離去時利落灑脫的背影。 那是身為夫妻的特權,縱是親人,也得給“名正言順”讓步。 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拍了拍祁君和肩膀。 回到院里后,晏書珩拉過阿姒,長指輕撫她眉心:“阿姒心不在焉,是因祁家兄妹么?” 阿姒以為他又要笑她總是想歪,赧然笑了:“在感傷離別罷了?!?/br> 晏書珩點了點她額際,輕嘆:“他們并非親兄妹?!?/br> 阿姒飛快地抬頭。 她眼里漾著好奇的微芒。 晏書珩忍不住捏她臉頰,輕嗤:“還說沒想歪?!?/br> 他繼續道:“子陵原是祁夫人meimei的遺孤,三歲便養在祁家,但為了不讓他生分,祁家人便宣稱他是親生骨rou,祁家內外皆深信不疑?!?/br> 阿姒接過話:“阿茵知道么?” 晏書珩:“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子陵自己是知道的,其實既是兩情相悅,爭一爭也不是無法廝守,只是他不愿為了欲念失去親情?!?/br> 阿姒想到周小郎君,嘆息:“可縱使當初兄妹暗生情愫是因誤以為小將軍不在人世,但也是周小將軍娶祁茵在先……其實他們三人都沒錯,只是時機不合適罷了?!?/br> 晏書珩凝眸看著阿姒:“感情也要論先后么?!?/br> 青年聲線低平,莫名顯得茫然,像未經七情六欲的孩童。 他問她:“若阿姒是祁茵,會毫不猶豫地跟著夫婿離去么?” 阿姒搖搖頭。 晏書珩眸光微動,眼底漾著淺淺的日光:“不會跟他走?” 阿姒說:“不會?!?/br> 他愉悅笑了,想問為何。 阿姒已先開口:“若心里沒裝著旁人,即便對現在的夫婿未生出男女之情,也能像親人般相濡以沫;但若是心里已對旁人有了情愫,便不能繼續留在夫婿的身邊,騙他也騙自己,當然,這也是因我現下一無所有,不像祁茵需顧慮家中?!?/br> “阿姒素來主意大?!彼麥\笑著,“那你會跟誰走?” 阿姒察覺他似乎是在借問祁家兄妹試探她,清眸流轉:“那得看我喜歡誰,喜歡到什么程度?!?/br> 晏書珩低下頭看她。 阿姒眸中閃過一線狡黠的光:“我這人啊,難伺候著呢,想把我留在身邊僅靠心動遠遠不夠?!?/br> 晏書珩笑了。 他握住她的手:“承蒙夫人提點,我深受啟發?!?/br> . 聚散有時,一日后,阿姒他們也要啟程。 碼頭棧橋上,祁君和正同晏書珩道別,他思忖再三,婉言道:“月臣你的私事,我無權干涉。只身為摯友不得不直言,你喜歡攻心,行事亦不拘一格,以達成目的為第一守則,這著實令我艷羨。但我私認為,情之一事與旁的不同,容不得瑕疵亦更重過程,僅靠掠心,恐生嫌隙?!?/br> 換作旁人多話,晏書珩會置之不理,但他知道祁君和是真的擔心他,看向立在船頭的裊娜身影:“子陵放心,我會注意分寸?!?/br> “你有你的行事準則,我于情上也是個門外郎,”祁君和自哂笑笑,“只是希望你們能少走彎路?!?/br> 他又遞上一壇酒:“這是當初我在陳老先生門下求學時,陳家人送我的‘三春寒’,女郎或許也曾喝過,便贈與你們吧?!?/br> 晏書珩眼底含著淺淺的笑,接過酒:“多謝子陵?!?/br> 二人就此別過。 . 秋風陣陣,掠過耳邊,似有銳利的草葉飛過。 阿姒縮了縮脖子,肩頭忽而搭上一只手,青年在她正要下意識甩開前出聲:“風涼,回去吧?!?/br> 他們入了船艙。 阿姒指'尖在床頭百無聊賴地輕點,恰好摸到一處凹痕,她訝道:“這與上次是同一艘船?” 的確是同一艘,是晏家的私船,但晏書珩只告訴她這是尋??痛?,他笑問:“夫人為何這般說?” 阿姒引著他去觸摸床頭的凹痕:“先前船上的床頭亦有同樣的痕跡,我每日無聊,便時常摸著?!?/br> 晏書珩指腹輕揉,卻不是在木板上,而是在她的手背。 輕嘆:“夫人真細心?!?/br> 他只夸她細心,卻不回答她的話。阿姒亦未深究,剛吹過風,她手還涼著,不住地哈著熱氣。 晏書珩替她暖了會手:“適才子陵贈我一壇‘三春寒’,你先歇息,待我忙完一道溫酒暖身?!?/br> 他走之后,阿姒閑著沒事和竹鳶到艙外透氣。船上很安靜,她納悶道:“這不是客船么,為何沒聽到旁人的聲音?好安靜啊?!?/br> 竹鳶謹記囑咐,含糊道:“許是天冷,都不愿出來?!?/br> 阿姒又問:“我沒坐過大船,阿鳶給我講講,這船究竟長什么模樣,多大呀,有多少艙房呢?” 竹鳶心想這也不算要緊事,便同她說了,阿姒邊聽邊點頭。 正聽著,身后傳來熟稔的笑:“夫人何時對船只感興趣了?” 他把阿姒冰涼的手揣入自己袖中,阿姒不大喜歡這般感覺,想抽回手卻被他按住了。 “外頭風涼,別任性?!?/br> 阿姒不再掙脫,偏頭道:“閑著無事,又是頭回坐船,難免好奇?!?/br> 晏書珩捏了捏她藏在自己袖中的手,笑道:“夫人好奇心真重,可你是否聽過‘好奇心害了貓’?!?/br> 阿姒收回手,揣入自己袖中,輕哼:“我只知道,貓若太蠢反而會被耗子捉弄?!?/br> 他只笑笑,不與她辯論。 阿姒兀自吹風,就著方才竹鳶所說的話,回想她曾在歷城碼頭見過的客船,覺得這艘船形制與客船不大相同,倒像世家私船。 耳聽為虛,她見過的船也實在不多,不好輕易下定論。 阿姒收回思緒,午憩時,她摩挲著床頭的凹痕,漸漸又覺得是自己多心,輾轉間,她想起祁茵。 無緣無故,阿茵為何要道歉? 她脾氣雖直,但也不是會貶損旁人首飾低廉的人。 還有她和周小將軍見到江回時的反應也有些怪,以及更早前,她還險些把江回認成“姓晏的”。 姓晏的…… 阿姒想到一個名字。 晏氏長公子。 晏書珩。 更多記憶被這個名字牽出,那夜他們圍觀百戲遇到驚馬,混亂中有人在周遭問候長公子。 怎么又是他? 思緒越發混亂,阿姒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疑心江回換了人,還是在疑心自己夫君變成了那位可能此生都不會有糾葛的世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