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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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旁邊,有一只木桶, 桶里是碎冰。 軍中麻藥有限,按著司慎言的官階和傷情,是可以一直給他用麻藥的, 但他覺得不至于。過了頭兩天的昏沉難熬,就不肯再用了。 于是軍醫給送了冰來, 說是如果疼得厲害,用冰袋鎮片刻傷口, 止血止疼又消腫。 紫元收拾完那一堆藥,問道:“尊主要不要再把傷口敷一下?” 司慎言透過衣襟松散的領口, 看自己胸前白帛纏得跟木乃伊似的,嘆了口氣, 道:“好多了, 今兒我這不用守, 你和吳不好都去好好休息?!?/br> 紫元遲疑:“我還是守著您吧?!?/br> 司慎言心道:那哪兒行,我得找人去,你在我都不好往外跑。 他撐著床邊起身:“不礙事,你看, 哪兒就傷得那么重了?還沒當初在閣里我自己扎的嚴重?!?/br> 紫元不放心, 上前虛扶著他。 就這時, 帳簾讓人輕悄悄的挑開了,來人悄聲進帳子,又趕快把帳簾攏好,擋住寒風。動作行云流水,熟稔的很。 是紀滿月來了,紫元剛喊一聲“公子”,就覺得他家尊主突然身子一晃,“嘶——”地輕吟一聲,剛才那股滿不在乎的豪杰模樣蕩然無存,哆嗦著在床邊坐下,一副下一刻就要力竭暈倒的樣子。 紫元驚駭:“尊主!”他手忙腳亂地扶司慎言躺下,“我去找軍醫來?!?/br> “別……”司慎言吃力地崩出個字兒,同時紫元覺得自己主子在他腕子上不著痕跡的敲了兩下,“就是……突然疼了一下,你……你裝點冰,我敷一下就好了?!?/br> 紫元:“……” 大概也許明白了這是什么套路,他一邊裝冰塊,一邊想:尊主你這苦rou計能管用嗎…… “唉……”滿月嘆氣,走到紫元近前,“你去吧,出去帶句話給值夜的兄弟,今夜不必來照顧?!彼f著,接過冰袋,面無表情、淡定無比地往里挑冰塊。 紫元應聲往外走,回望一眼紀滿月那副悠然的模樣,心道:嘖,好像是不怎么管用啊,尊主。 帳子里寂靜無聲。 邊關的軍帳簾子厚重,為防大風沙,能從內里上閂。 滿月把簾子閂好,回身坐在榻邊上,冰袋遞給司慎言。 司慎言看他那副淡定的模樣,就知道自己演技可能是浮夸了。但勇者豈能一挫而頹,于是他又換了套路數,冰袋放在一旁,借勢就拉住紀滿月的手,把人往懷里帶:“疼,抱一下比冰敷管用?!?/br> 滿月被他拉得猝不及防,怕壓著他的傷口,只得隨著他的力道。 將將貼在他胸前時,另一只手就撐在床邊頓住身子:“別鬧,壓著傷口了?!?/br> 說著,就想起身。 可這當口,司慎言必須鬧。 就是非要抱著他才行。 司閣主的手按在滿月背上,把人往懷里壓,半點沒有剛才喊疼的脆弱了,反而恃傷耍流氓,如魚得水。 “嘖,放開?!睗M月繃著身子不就范。 司慎言不放,沉默片刻,道:“我錯了,”他的手順著滿月的脊背往下滑,落在腰上,摟著人,“消消氣?!?/br> 滿月沒想到他一上來就道歉,心里更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分明是他不忍心看自己在牢獄里受苦,這才涉險…… 道歉的句話扎得滿月的心好難受。 難受的背后,是怕。 也是對cao控事態的皇上的厭。 紀滿月繃著勁兒不說話,司慎言好像預料之中:“聽說,你一路趕過來還在低燒,中途歇個把時辰,只為了用針灸逼散軟筋散……”他撫上滿月的發鬢揉了揉,“藥散干凈了嗎?我看你跟許小樓動手的時候,動作不如之前順暢?!?/br> 他越是心心念念在滿月身上,滿月心里越是別扭:“別說了,我沒事?!?/br> 自從二人挑明心意,滿月從沒這樣過,小打小鬧之后他很好哄。司慎言知道,這回他真的毛了,苦rou計不好使,賠禮道歉也不管用,最要命的是,司慎言找不準滿月這脾氣是從哪個角度發起來的。 他舔了舔嘴唇,輕咳嗽兩聲,開始嘗試自我檢討:“我……不該不信你,還讓人瞞著你……但我實在見不得你受委屈,才去找皇上的,”說著,他拉起滿月一只手,輕緩的把他的護腕解下來,就見被重鐐磨礪出的傷痕還沒痊愈。 滿月要把手抽開——怎么就這么嬌貴了? 司慎言死死拽住——在我這兒就是。 他拿起手邊消炎止痛的藥膏,輕緩地敷了一層,又拿白帛纏好。 司慎言雖然找不準因果,如何讓滿月動容,他倒找得很準: 紀滿月這人平時為人處世有一股颯爽狠絕,但只要是對他在意的東西或人,他其實情深又心軟,比如他對張日堯,又比如他對自己。 更要命的是,這種心軟一不小心就會變成反噬自身的倒刺,比如現在。 滿月果然沒了剛才的氣性,司慎言甚至隱約見他眼周一圈泛著紅,真不知是內傷滯澀鬧的,還是他正忍著眼淚。只是無論如何,這模樣于司慎言而言,都是正中軟肋。 “皇上毫不顧你的死活,”滿月抬起眼睛,開口是這么一句,“你要是有事……我殺了他也換不回來你?!?/br> 這話他一開始說得咬牙切齒,后面聲音越來越小。 司慎言不明所以。滿月升官,他聽說了,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