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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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天子沒有為了一己私欲而想要將她的女兒嫁給高通,也許薛婉櫻還可以忍耐上許多年,忍到天子死去的那一天。 但世事沒有如果。 含元殿里的那一巴掌之后,薛婉櫻和天子的關系急劇惡化。天子再未踏足麗正殿一步,薛婉櫻也絕不主動踏足含元殿。 薛婉櫻甚至懷疑,若非因為天子心中尚且還顧忌著自己的名聲,唯恐百年之后落得一個苛待母家的名聲,若不是薛琰薛臨之還在朝堂之上發揮著中流砥柱的作用,若非天子還需要薛家的支持,恐怕她早就落得一個別居上陽宮,甚至身首異處的下場。 所以當天子努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向她露出一個蒼白虛弱的笑容時,薛婉櫻心中油然而生一種不寒而栗的恐懼。 她用手輕輕地撫著自己的胳膊,試圖壓下這一刻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天子招招手,輕聲喚她:“婉櫻,過來?!?/br> 薛婉櫻站在榻前,沒有動。 天子猛地咳嗽起來。 宮人都被他斥走了,空曠的內殿中除了他,就只剩下薛婉櫻和方玉。 方玉聽到天子的咳嗽聲,連忙端來一盞參湯。 路過薛婉櫻的身邊,一直低著頭的方玉突然抬起頭,對上薛婉櫻的眼睛。 薛婉櫻頷首,點了點頭。 天子從強烈的眩暈中回過神來,睜開眼,盯著床帳頂端的五爪金龍紋案。方玉扶著天子,小心翼翼地從碗中舀了一口參湯,放到嘴邊吹涼了,這才喂到天子口中。 天子一揮手,吼道:“都滾下去!薛婉櫻!朕讓你過來!” 動作幅度太大,牽扯到尚在流血的傷口,疼得天子立刻躺回了床上。 薛婉櫻笑了笑,從方玉端著的漆盤中拿起一條蘸了溫水的濕帕子,輕柔地替天子擦了擦沾著參湯的嘴角:“陛下身上既然有傷,又何必總是動怒?” 天子問她:“那個賤人呢?” 薛婉櫻將濕帕子丟回漆盤,抬起頭看了天子一眼。 這個男人一旦失去了身上穿著的龍袍,身體就變得如此的羸弱無力,更不必說因為縱欲過度而帶來的蒼白面色和因為時常無能狂怒隱隱現出的暴-露青筋。 他除了是天子,再無第二個優點。 但很快,他身上唯一的這個優點也要沒有了。 薛婉櫻笑了一聲,反問天子:“妾不知道陛下說的是誰?” 天子又猛烈地咳嗽起來,一直咳到唇角帶血。 “周棠……高蘭芝!這兩個賤人,你處置了么?” 薛婉櫻看著自己銹了一朵夕顏花的衣袖,輕聲道:“惠妃有孕在身,妾不敢擅自處置,至于高寶林——妾已將她下到暴室了?!?/br> 薛婉櫻說完了這句話,卻遲遲沒有等到天子的下文,抬起頭,才發現天子正死死地盯著她。 “皇后——”他說,“朕是不是要死了?!?/br> 薛婉櫻面上神情不改,仍笑著道:“陛下這是哪里的話。陛下是上天之子,洪福齊天,自然能夠逢兇化吉,若無別的事,妾就先走了?!?/br> 說著從床榻前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天子喝住了她:“薛婉櫻,你站??!” 薛婉櫻回過頭,隔著數尺之距,遙遙看了天子一眼。 天子又咳了一陣,才忍著胸口的劇痛問她:“稚娘呢?” 聽到女兒的名字,薛婉櫻終于卸下了臉上虛假的笑容,冷著臉看向天子:“稚娘聽說陛下病了,正在從并州趕回京中的路上?!?/br> 天子聽了她的話,忽然笑了一聲:“稚娘亦是我的女兒,我難道會害了她么?你又何必一副畏懼我如虎豹的模樣?!?/br> 薛婉櫻像是被這句話逗樂了,也笑了起來:“陛下這般的比喻恐怕不妥,虎毒尚且不食子,人若是狠下心來,賣兒鬻女,易子而食,也不過是常事?!?/br> “說到底,你還是因為稚娘的婚事怨我?!碧熳拥穆曇袈犐先シ浅L撊?,透露著一種行將朽木的衰敗感。 薛婉櫻也不掩飾,直白地道:“是?!?/br> “在你心中,稚娘要遠比我,也遠比阿沅重要?!?/br> 薛婉櫻并不抬頭,回答的也很干脆:“是?!?/br> “甚至弱衣都比朕重要?!?/br> 薛婉櫻笑了:“是?!?/br> 天子卻暴怒起來:“這怎么能夠!朕是天子!朕也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天!你怎么可以為了他人忤逆朕!” 薛婉櫻抬起頭,看了一眼病榻上一雙眼睛睜得老大的天子,終于說出了長久以來積存在內心想說的話:“陛下,三綱五常自董仲舒始,迄今千載。君為臣綱,故君讓臣死,雖伍子胥無錯,夫差令其自刎,其亦不得不自刎,夫為妻綱,所以孟子以妻子踞坐這樣的無稽之由也能休妻,而尋常女子,除非丈夫犯下義絕的丑事,輕易難以和離?!?/br> “可是陛下,尊卑常易,儀度不過為尊者諱。陛下之所以為陛下,是因為是太-祖后嗣,可太-祖后嗣何止陛下一人?更何況,百年之前,太-祖也不過是一介草頭百姓。你以為處于卑位的人就沒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么?你以為怒到深處,卑位者還不敢反抗么?” “靠著所謂的‘天理、人道’,高高在上,睥睨眾生,何其荒唐。人之相處,不過是以你心換我心,陛下不仁,難道妾還一定要為了所謂大義,委曲求全么?” 薛婉櫻說話的時候,臉上始終帶著淺淡的笑,像是在說著‘今日天氣不錯’,或是‘湯羹味道甚佳’這樣再尋常不過的話,可明明從她口中說出來的這些,何等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