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逐芳沒有在文教授的那面屏幕停留太久，又迅速看向下一個。

    洛桑和李紅魚似乎已經成為了正式搭檔, 圍著篝火，背景是一片殘垣斷壁。

    被她們救下來的人瑟瑟發抖地縮在不遠處的帳篷中, 帳篷最角落的地方，則是幾乎融入陰影中的唐恬。

    ……

    隔著屏幕，戚逐芳以上帝視角遠遠注視他們, 看著他們掙扎，追尋不可見的救濟和出路，為了微渺的希望拼上一切。

    祂突然發現，祂對人類社會的干預程度比想象中要深很多——在祂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

    從給自己披上一層調查員的皮，懷著某種目的進入密大開始，祂就已經不可避免地和人類產生了聯系。

    人是社會性的存在，沒有人會是一座徹底的孤島，哪怕祂只是混入其中，目的不純的外神。

    戚逐芳從來都不是旁觀者。

    那些祂看到的畫面中，也沒有誰完完全全是孤身一人。

    祂想，可能是因為人和人之間總會存在看不見的關聯。

    比如祂雖然只認識李白可，卻通過李白可的描述得知了他父母的事跡。

    而李白可也同樣和他的父母提到過這樣一位同伴。

    那些直接的聯系，和不經意中產生的脆弱勾連，密密麻麻，織成一張無比龐大的網。

    祂也算“網”的一部分。

    “我還以為你會高興的?！蹦蝸喡柤?，“顯然，你認識的那些人類運氣不錯，基本上都還活著?！?/br>
    戚逐芳沒有否認，“什么是破曉計劃？”

    “人類的微不足道的妄想罷了?！?/br>
    打著哈欠，奈亞突然困倦起來，“他們準備了一座設備無比完善的空間站，定位瞄準了太陽系內，距離不遠的一顆小行星?！?/br>
    “他們試圖用破壞小行星的方式阻止群星歸位？”戚逐芳一愣，將二者直接關聯起來，“但這是不可能的?！?/br>
    趨勢就是如此，小行星存在與否不會對群星歸位造成任何影響。

    奈亞隨手調出空間站的情況，放大給祂看，“集合所有最新研究成果的艦炮已經在蓄能了?！?/br>
    戚逐芳在空間站里看到了加西亞。

    畫面迅速跳轉，奈亞似乎也不想祂再看到那張臉，重新把鏡頭切回了地球。

    戚逐芳看到了一個深埋地下的基地。

    各種植物的種子，動物的卵都被細心地分好了類，用最先進的技術保存著。

    基因庫和檔案庫就在旁邊。

    某個特殊的單間內，還用冷凍技術保存著幾百組卵子和jingzi。

    “假如人類真的滅絕，這里就是最后的希望所在?！?/br>
    奈亞看起來更加困倦了，“二十年后，這批jingzi和卵子將會被機器解凍，然后培育……”

    ——這是“續存計劃”，戚逐芳聽秦達意提起過。

    “完全是在癡心妄想?！?/br>
    奈亞評價，“就算這個基地沒有被鉆地魔蟲之類的地下種族發現破壞，有足夠的能源和物資儲備，可以成功培育新的人類，他們也沒辦法生存下去?！?/br>
    說到這里，祂突然停下來，偏著頭征詢戚逐芳的意見，“徒勞又無意義的掙扎，你覺得呢？”

    戚逐芳不會否認這些行為本身的意義。

    祂已經開始喜歡人類了，自然能站在人類的角度去理解。

    無論如何也不要放棄希望，以及明知可能失敗也要去做的勇氣。

    所以祂不會像奈亞那樣輕飄飄地評價。

    戚逐芳沒有回答奈亞突來的提問，祂的目光幾乎粘在那些虛擬屏幕上。

    奈亞展示的，都是祂在意的東西。

    祂大概知道奈亞要做什么了。

    “所以，要是連你都坐視不理的話，他們就真的全被碾死了哦——”

    奈亞拉托提普以非常漫不經心，又極富誘導性的語氣開口，“以地球上的時間來算，只剩十天啦?！?/br>
    “何況我已經把猶格引開了，地球那么渺小，祂不會在意的?！?/br>
    戚逐芳沒有松口，依舊無比專注地看著屏幕看。

    但要是觀察仔細，不難發現祂的目光其實沒有焦距，明顯在走神。

    因為憐憫人類的遭遇，不忍心人類就此滅亡，所以特地過來找祂這個對人類態度友好的外神……假如這樣做的人不是奈亞拉托提普，戚逐芳說不定會試著相信。

    但告知祂這個消息，將人類的掙扎展現在祂面前的是奈亞。

    狡詐多端，以痛苦為樂，擁有無數種面貌，最擅長制造事端的外神。

    估計在祂救下人類的那刻，就是塔維爾匆匆趕過來抓人的那刻。

    再加上給予祂幫助，明顯表現出對祂袒護的奈亞。

    祂現在本來就在和猶格冷戰，在這個大前提下，搞不好真的會如同奈亞所希望的那樣，徹底和猶格決裂。

    ——如果祂不想被回籠重造，徹底被門之主掌控，失去自由的話。

    再往深處想，祂干脆選擇叛逆到底，讓事情走向最糟糕的發展，光憑自己肯定沒有辦法與之抗衡。

    這個時候，就需要尋找一個足夠強大的，能夠隱匿祂蹤跡的庇護者。

    要么就是奈亞，要么就是莎布尼古拉斯。

    祂和莎布不太熟，而且奈亞肯定也不會給祂向莎布求援的機會。

    伏行之混沌費心費力策劃一切，怎么可能讓最終結果落入森之黑山羊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