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拉斐爾有什么話要對祂說。

    “子虛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br>
    拉斐爾這樣開口，“十幾年前，我剛剛被允許出門的時候，在華國的圖書館見過他，成為了朋友?！?/br>
    戚逐芳不理解他為什么要道歉。

    “……我的朋友囿于迷茫和痛苦之中，我卻什么也不知道，也未曾注意過信件的微妙變化?！?/br>
    “他向我請求幫助，表達了自己想擁有一個學生的意愿?！?/br>
    拉斐爾的聲音很輕，“我于是致電了華國分部的校委會，轉達了這一要求，以為自己將他從孤獨中拯救了出來?！?/br>
    戚逐芳給他遞了張紙巾，“這并不是您的問題?！?/br>
    “不……是因為我的過失，才導致他將痛苦迷茫一并傳給了你?！崩碃栠@樣說，“我有機會覺察到的?！?/br>
    淚水和笑容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

    拉斐爾看起來簡直像人類構想中神一樣。

    愛一切，寬恕一切，承擔一切。

    “我造成你失落困惑，甚至是悲傷的根源?！?/br>
    戚逐芳走到他面前，干脆坐在草地上，與他平視。

    拉斐爾目光清澈，靈魂白到發光。

    戚逐芳頓時陷入欣賞與探究的雙重矛盾。

    想再多觀察一段時間，也想把他的靈魂挖出來看看，直接探究由來。

    拉斐爾是如何做到這個地步的？

    祂真的非常好奇。

    “您是在爭取我的原諒嗎？”祂問拉斐爾。

    “不，我是在請求你?！崩碃枀s還要鄭重許多，“請求你寬恕我?！?/br>
    弄得戚逐芳差點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身份。

    “子虛沒有感到后悔，我也沒有?！?/br>
    時隔多日，祂再度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已經可以很平靜地面對，“他愿意作為人類，作為一個幡然悔悟者而死，保留了最后的尊嚴，是迷途知返的英雄?！?/br>
    “可是你呢？”拉斐爾看著他的眼睛，“我無法向死者祈求諒解，只能選擇補償生者?！?/br>
    “作為他最后的朋友……”

    眼前這位青年所承受的沖擊，應該是最多的才對。

    戚逐芳嘆息般打斷了他，“我已經完全理解他了?！?/br>
    頓了頓，祂繼續道：“現在的我，僅僅有一個困惑?！?/br>
    “——針對您的困惑?！?/br>
    拉斐爾一愣，隨即問道：“我嗎？”

    “大概是因為您符合我對完美的定義?！?/br>
    故作輕松地聳了下肩，戚逐芳這樣試探他：“也確實像典籍中的那位天使?！?/br>
    “因為我就是以此為要求而誕生，并且成長的?！?/br>
    拉斐爾微笑道，“還有其它的困惑嗎？我可以為你解答?！?/br>
    在他的認知中，從來便沒有隱瞞這一概念。

    那是不被允許的，誠實和坦然才應當是他的本能。

    “可是沒有人能達成完美，我偶爾也有希望某人去死的念頭?！逼葜鸱及胝爰俚卣f道。

    “拉斐爾校長，您是怎樣做到完全不會產生陰暗想法的呢？”

    “啊……”拉斐爾恍然，“原來你是因為這個疑惑呀?！?/br>
    “那真是太好了?！?/br>
    他發出這樣的感慨，金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宛如蒙了一層圣光，“這大概是最容易解決的問題?！?/br>
    “因為……”

    安德烈就是這個時候喘著氣小跑過來的，手上還抱著一堆文件。

    他看向拉斐爾時，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終于找到您了，老師！”

    “這些是今天需要處理的文件……你好啊戚，沒想到又遇見你了?！?/br>
    安德烈居然是拉斐爾的學生。

    “感謝，幫大忙了。順便幫我放到辦公室，可以嗎？”拉斐爾拜托他，“還有，不可以跑太快?！?/br>
    安德烈直起身板，沖他行了個海軍禮，小白楊一樣挺拔。

    他抱著文件，開始還很謹慎，到后來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干脆小跑著離開了。

    “安德烈偶爾會有一點冒失，他很容易忘記自己在做什么?！?/br>
    拉斐爾笑著替自己的學生道了歉，好像已經很習慣這樣了，“希望沒有嚇到你?！?/br>
    他對戚逐芳本來就有些愧疚，談話被打斷后，臉上的神情更加柔和。

    “剛剛說到哪了？”

    拉斐爾啊了一聲，“因為我是被創造出來的?！?/br>
    “無論是杏仁核，還是眶額葉皮質，亦或者腦島及外側前額葉皮層區……但凡是與情緒相關的部位，都經過篩選和加工?！?/br>
    “反復確認不會受到負面污染后，我才被允許學習?！?/br>
    第38章

    怎樣制造一個人類？

    相關問題在與哈斯塔的會晤中戚逐芳就已經思考過。

    但未曾付諸實踐。

    此刻, 當拉斐爾面帶微笑，說出自己不過是“造物”的事實后，祂先前感到的那股違和感終于消失了。

    人是由靈魂和身體組成的, 性格則會被經歷和外部社會影響。

    倘使從靈魂尚且混沌的嬰兒時期開始培養，性格穩定之前杜絕一切來自外界的影響, 處于特定的環境之中，直至思維完全成熟，拉斐爾具備誕生的條件。

    ——在某種極度理想化的假設中。

    戚逐芳刻意讓他看見自己眸中的失神。

    恍然片刻之后，祂才這樣開口：“這聽起來太瘋狂了，而且, 以現在人類所掌握的科技來說, 大腦依舊屬于某種的未知領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