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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錄 第33節

    ?;圻M來的時候,他兩鬢簪著紅艷艷的茱萸,手里捏著塊重陽糕,大笑著躲閃小女兒揪他胡子的小手,寵溺地道:“小紈紈,爹爹輸啦,糕兒是你的啦?!奔w紈接過重陽糕,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撲閃著,塞到他嘴邊,奶聲奶氣地撒嬌:“爹爹吃!爹爹吃!”她立在一旁看父女倆親熱個沒完,唇角含笑,心滿意足。

    看到?;?,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狼狽,轉瞬又恢復如常,不動聲色地摘下小女兒橫七豎八插在他頭上的茱萸,淡淡道:“何事?”

    ?;鄣某练€一如其主:“沂國長公主聽聞都尉抱恙,十分關切,送來許多滋補藥材,長主命奴婢交給戴娘子?!彼哪抗庖活潱骸碍傉滤€送來什么沒有?”?;垭p目低垂,仿佛無限悲憫:“送了些菊花,長主說開得喜慶,擺到公子們書房里去了?!?/br>
    夜里,他醉得厲害,她拿濕帕子給他擦臉,指尖愛憐地撫過他英挺的眉眼,那是她平日里只能仰視的容顏。他含混地咕噥了一句,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神色無限依戀,側身蜷臥著,像個脆弱的孩子。

    她蹲下來,下巴抵在床邊,癡癡地凝視他,心底的柔情如絲纏繞,今生與他肌膚相親,血脈相連,還有這一刻靜謐相守,她已再無所求。

    突然,他又模糊低喃了一句,兩道濃眉痛苦地皺起,一滴淚從他眼角落下來,滑過鼻梁,沒入鬢發,迅速消失不見。她愕然,緩緩伸手確認那濕潤的軌跡,又聽他低喚了一聲,這次她聽得清楚,是兩個字——昭齊,抑或是朝琦?像是女子的名字。

    她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長公主事無巨細地交待了他所有喜惡,卻從未提起過他曾有過心愛的女子。她自然也不敢問,更不敢去問他,只能隱去名字悄悄問府里的老婆子。

    “沒有!”那婆子斬釘截鐵,“我家公子從小讀書練武,胸懷大志,父母管教又嚴,從不沾花惹草。后來成了家,就一心一意地對長主,外州做了幾年刺史,一個相好都沒有,成天就知道給長主寫信。有些爛舌根的笑話他夫綱不振,他理都不理;長主賢德,早勸他置幾房妾室,他一直不肯,哪來什么外面的女人?!”

    -

    次年新春,長公主親自攜紈紈去宮中赴宴。

    “三歲的孩子,該見些世面、學些排場了,再者,從小多交結些內外命婦,于她將來的婚事也有益?!彼袆拥脽o以復加,本以為長公主的視如己出只在關懷備至、細心嬌養之上,誰知還蘊藏著這般天高地厚、計議深遠的父母之心。

    回來后,紈紈興奮地訴說禁中情景?!昂么笠黄坊肿?,旁邊有亭子,池子,還有好多人,母親說,那些都是她的親人,也就是我的親人,還缺了個寧jiejie今天沒來……母親帶我到處認人、叫人,有個穿黃袍子的叫陛下,好像不大高興,說:‘昭齊,你這是何苦?’……”

    仿佛晴空里響起炸雷,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攥著女兒小小的肩頭,不敢置信地問:“誰?!”紈紈被嚇了一跳,睜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她,她定了定神,竭力放柔了聲音哄道:“好紈紈,告訴阿娘,‘昭齊’是誰?”

    “母親?!奔w紈天真地笑,露出兩排小小的白白的牙齒,“是母親的閨名?!?/br>
    她的心像是突然塌了,耳邊嗡嗡直響,冷月下的寒寂、除夕夜的蕭索、紅燭邊的枯坐、錦帳里的怔忡,還有背人處的郁郁沉默和長吁短嘆,幾年來所有蛛絲馬跡拼成一副完整的相思圖,卻原來,他醉夢里苦苦牽念著的蓬山之遠,竟在咫尺之隔。

    -

    冷靜下來之后,她唯覺悵惘、好奇和惋惜。

    并非不想獨占他的寵愛,只是長公主待她實在太好,好到她都不忍心看著主母獨守空幃。更何況,他又是那樣痛苦,那一滴淚,那一聲聲醉語低喚,叫她想起來就坐立不安。

    晨省回來,她貌似不經意地提起:“長主的咳疾反反復復,今日又犯了?!彼寡鄄徽Z,仿佛沒有聽見,只是不自覺地握緊了袖管下的拳頭。紈紈牽著他的袍裾:“爹爹抱我去看看母親好不好?”他怔忡片刻,漸漸松開了手,骨節分明的大掌緩緩撫過小女兒細軟的額發,語調平靜而幽涼:“咱們若去了,你母親還要費神費心思,于她病體無益?!?/br>
    她怯生生地低求:“將軍明日要帶紈紈去金明池射柳,我最怕刀啊箭啊的,長主和紈紈去好不好?”長公主溫柔地拍拍她的手:“別怕,射柳是不殺生的?!奔w紈委屈地噘起小嘴:“為什么爹爹一回家,母親就不陪我玩了?”長公主的端莊毫無罅隙,微笑著蹲身抱起紈紈:“你爹爹常年征戰,少有清閑,他最喜歡你阿娘和你,所以他在家的時候,你們就多陪陪他,讓他高高興興的,好不好?”

    “大哥哥!二哥哥!”紈紈銀鈴般的嗓子親熱地喚,她緊張地低頭斂衽,不敢直視九華和弘毅,畢竟,在所有人眼中,她是那個狐媚邀寵、拆散他們父母的罪魁禍首?!叭苣晟亵斆?,多有失禮,母親已嚴辭訓斥,我兄弟二人特來代弟賠罪,望戴娘子海涵?!贝蠊痈删毻ㄟ_,氣度沉穩,完美融合了父親的威武和母親的雍容。

    弘毅牽著紈紈的小手,走到她面前:“娘子一直敬重母親,謹守禮數,今日之事,確是冤屈了?!倍幼钕耖L公主,總是溫和仁厚,寬以待人。

    “三哥哥,這是給我的?”紈紈看著栩栩如生的小木馬,小臉閃閃發亮?!罢l叫你一騎真馬就哭鼻子,爹爹抱著還怕!”景行看似嫌棄的目光里雜著藏不住的疼愛,轉顧于她,又變得憤慨不平:“小妹是小妹,你是你!我不怕你告訴爹爹!你……你欺人太甚!”十幾歲的少年,豪邁剛烈的性情酷肖父親,想到母親所受的冷落和屈辱,胸口急促起伏著,倔犟地扭過頭,不讓“仇人”看見自己發紅的眼眶。

    她百口莫辯,只能暗自盼望,等公子們娶妻生子之后,一對祖父母可以看在孫兒面上,冰釋前嫌,和好如初。

    -

    可是,這一天永遠不會來了。

    那一日,他出門上朝,再也沒有回來。譙樓更起,月上墻西,她等到天明,等來的卻是他因謀反而入獄待死的消息。

    她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院外傳來甲胄碰擊聲、粗暴的呵斥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婆子哭求:“官爺,里邊是年輕女眷,你們不能進去……”她本能地想護住女兒,卻驚覺紈紈已不在房中。

    “紈紈!”她撕心裂肺地喊,門被大力踹開,一隊鐵甲兵卒舉著明晃晃的鋼刀直沖進來,為首的那人戾聲怒喝:“仆散逆賊的罪證就在這里,給我搜!”掀桌砸椅猶嫌不足,又獰厲地指著她,像是懷著刻骨的仇恨:“扒了衣服,搜她身上!”

    “完顏守純,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姑母么?!”長公主撞進來一把推開士卒,將衣衫破碎的她護在身后,轉視那為首的官員,氣得全身發抖,滿面淚痕。那官員氣焰頓熄,訕訕低頭,討好喚道:“姑母,您別生氣……”長公主顫巍巍地聲淚俱下:“二大王要搜,就從我身上搜起,回去告訴你爹,你差事辦得極好!”那官員慌得手足無措,連聲賠禮:“姑母息怒,盤都錯了,盤都不敢了……”恭恭敬敬地垂手退到門外,低聲吩咐下僚:“都撤出去,不許驚擾女眷,去書房搜……對了,不許破壞東西,若砸壞一只碟子,我唯你是問!”

    她焦急地奔到院中,看見女兒合身撲在小木馬底座上,睜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面如雪色,像篩糠般發抖,手里死死抓著木馬腿,看見她就小嘴一扁,放聲大哭:“阿娘,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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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主平日里裝作無事,其實恨毒了都尉?!?/br>
    “是啊,一出手就置丈夫于死地,也忒狠辣了?!?/br>
    “長主是明德皇后的親孫女,孝懿皇后唯一的女兒,如此尊貴的身份,忍氣吞聲這幾年也夠了?!?/br>
    “那還不如悄悄下毒呢!現在倒好,兩位公子也折進去了,難道不是她親骨rou?”

    “說的也是。弄死都尉,再把那狐貍精往窯子里一扔,什么氣都出了,何必告謀反呢?”

    她捂著嘴,抖索著偷聽下人們的議論,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骨架般軟癱在地。

    “阿娘!”紈紈哭著搖她,“府里的人都說是母親陷害爹爹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的心像是空了,魂魄飄蕩,所有的知覺都已麻木,精神恍惚地摟住小女兒,良久,才怔怔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彼辉撘灰妰A心,不該輾轉追隨,不該登上豐樂樓,不該進入國公府,更不該叫那個不祥的名字。

    湘筠。

    風凄凄兮山之陰,云溟溟兮湘之浦,九疑望斷幾千載,斑竹淚痕今更多。她的父母不通文墨,一心想給愛女起個清雅的閨名,卻不知這個煙波寒翠的名字里銘刻著夫婿橫死,血淚成斑的典故。盡管她已在進府的第一夜被他改了名,仍沒有逃脫“九江沉白日,恨深湘水流”的噩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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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紈紈乖?!彼嵯赐.?,換上家常的蘭花紋對襟褙子,簡凈淡雅、柔和端莊,是他素日所喜的服色,“今后,要孝敬母親,不得任性?!庇謱Ω的啡崧暯淮骸伴L主若是來了,告訴她,將軍這一生,心里從未有過第二人?!?/br>
    她打開房門,款款走到院中,恬靜的目光緩緩撫過石榴樹、紫藤架、小秋千、小木馬,觸目榴花似火,灼灼如青春里最美好的年華。

    幽暗的井底似有光芒忽現,照亮她溫婉的笑容。那是萊州城頭的殘陽如血,映出他神威凜凜的輪廓,折射著萬道霞光。

    委瓊佩兮重淵,稅鸞車兮深山。

    望蒼梧兮不極,與流水而潺湲。

    ----完----

    第79章 番外(二)憶王孫

    風蒲獵獵小池塘,過雨荷花滿院香,沉李浮瓜冰雪涼。竹方床,針線慵拈午夢長。

    ——宋?李重元《憶王孫?夏詞》

    午酣夢回那一刻,她神思恍惚,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

    朦朧睜開眼,冰簟紗帳、玉爐篆香,小軒窗下一只龍泉青瓷瓶里斜插著幾支粉白菡萏,窗外竹影柳蔭蘊靜生涼,隔絕了室外明晃晃的烈日炎光。

    “姑娘醒啦?!币粋€小圓臉的年輕女子笑著捧來黃銅盆青瓷盞,伺候她漱口勻臉,她從迷糊中醒過神來,認出這是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紫燕。

    她本能地環顧四周,只見鮫綃帳邊如意菱花格子窗下設著一架鳳首箜篌,鶴膝棹上的水晶盤里供著幾個剛從西湖里摘上來的新鮮蓮蓬,水靈靈青翠翠地甚是可愛,正對面一副六合素紗立屏上繪著精細的四時花卉——看到這熟悉又陌生的滿室清雅,她終于確定這不是夢,自己是真的回到家中了。

    歸家的路有多難啊,她曾以為終此一生永遠渡不過淮河長江了,就如同靖康之難里那些被擄劫的女子一樣。卻不料否極泰來,她竟被金人送回家中,如同揀盡寒枝的孤雁又回到溫暖的窠巢。

    那不堪回首的八年宛如一場噩夢,夢醒了,她仍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千金小姐,仍是父母兄長千疼萬寵的掌上明珠,家中并沒有人如她從前所想的那般鄙夷她唾棄她,相反,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觸及她的傷心事。

    “回來就好,什么都不必說了!”母親緊緊抱著她一聲兒一聲rou地痛哭,一向恬淡自持的父親也紅了眼眶,顫巍巍地立了片刻,忽然斬釘截鐵地說了這句話。母親怔了怔,隨即連連點頭,大顆大顆的眼淚隨著點頭的動作砸落到光潤的水磨青磚地上,兄長擦去滿臉淚水,強笑道:“蕓娘平安回來是喜事,咱們該好好慶祝才對?!?/br>
    她看著父母鬢邊的白發,看著兄長滿眼的疼惜,心頭那口強撐著的氣忽然就散了,低頭拭淚道:“女兒不孝,在金國時曾嫁縣官為妾,那老爺也是漢人,經不住我再三哀求,才放了我回來?!备改感珠L又驚又喜,對望了一眼,顫聲道:“我們原聽說你落在金兵手中……好,好,嫁的是漢人就好……”二老眉心的皺紋舒展開來,她看著這一幕,心里有些釋然,又有些悵然——拗了一路,千不甘萬不愿,到頭來終究是聽了那個人的話。

    -

    之后的生活似又回到了嘉定十四年之前的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日長閑坐,無非焚香掛畫、點茶插花。閨中繡罷,她便去二老膝下盡孝承歡,或去兄嫂房中哄逗甫交一齡的小侄兒,聽到小嬰童奶聲奶氣地把“姑姑”喚成“嘟嘟”,忽然心頭一動,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個“姑姑”。

    她曾許多次肖想過那“姑姑”白衣勝雪、清極生妍的模樣,在王府時,也曾為可能的見面而忐忑不安——按照禮儀,她必須忍辱向金尊玉貴的長公主屈膝參拜。然而那人多次進出王府卻從未造訪過她,仿佛毫不在意她的存在,她自嘲地笑,笑自己撞了南墻仍自作多情,她本是明日黃花,那人自然是不屑理睬的。

    一路上,杜王妃眼神躲閃,還沒被追問幾句就漲紅了臉,于是她立刻猜到了這避重就輕的主意源自何人。小公子曾不遺余力地贊美過那人的聰慧機智,她卻驚訝于那份恰到好處的妥帖,不是居高臨下的憐憫,也不是自以為是的施舍。她終于隱隱約約意識到,或許,無關乎身份與美貌,甚至無關乎清白,只這一份洞明悉事又不露痕跡的體貼入微,已足叫熱血男兒為之心折。

    -

    暑濡漸消,碧天夜色清涼如水,轉眼已到七夕。這一日,她拗不過兄嫂,只得乖乖換上新裁的薄羅衫子隨他們去涌金門外閑耍散心。西湖畔游人如織,到處是寬袍緩帶的書生,到處是粉光脂艷的仕女,沿岸商賈林立,叫賣著各色鮮花鮮果、彩線彩綃,臨安的一切都還是她離家前的舊模樣。她恍惚微笑,隔著滔滔淮水和滾滾長江,重憶起三年前的那個七夕,那日他曾許諾她的“送你回家,回南朝”終成了真,可她真正想要的,卻還沒來得及讓他知道。

    她隨著如潮的衣香鬢影緩緩向前,眼看已行至清波門外,忽聽一聲“周兄”,一個穿蒼色襕衫的青年儒生不知打哪冒了出來,與兄長見了禮,又緊張地喚了聲“周姑娘”,低著頭向她一揖到底。

    她平淡地還禮,在金國的八年早已消磨盡女兒家的羞怯。兄長笑道:“你不認得他了?這是郭家哥哥,從前見過的?!彼⑿χь^打量,只那么一瞬,郭處仁白凈的面皮已漲得通紅,手足無措地承受她清澈的目光,囁嚅道:“這么多年了,周姑娘不記得了吧?!彼Φ溃骸坝浀玫??!笨粗查g亮起來的目光,又補充道:“以前哥哥常說,郭相公是他的好朋友?!?/br>
    郭處仁的神色又微微黯了下去,仍溫和地向她微笑:“原來如此?!毙珠L不死心,力邀他一同回家過節,郭處仁和言推辭:“嫂夫人與姑娘閨中乞巧,外男不敢雜處,還是改日再登門叨擾邦衡兄?!?/br>
    她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卻沒有再說話?;氐郊?,兄長小心翼翼地解釋:“蕓娘,你別生氣,這事我和爹娘決不勉強你……實在是子山求了我多次了,他的性情為人我是知道的……”她依舊沉默,兄長便不敢再說下去,訕訕地離開了。

    母親也娓娓勸她:“子山這孩子從小和衡兒一起長大,是個實誠人,他前頭的娘子嫌他呆笨,他也不計較,爽爽快快寫了合離書,還把大半家財都給了那婦人。衡兒總說他傻,我和你爹瞧著這孩子是心善……”她垂眼不語,母親摟著她,顫聲低道:“我的兒,你去了八年,如今回來才三四個月,叫我怎么舍得!我和你爹原本想好了,要安安穩穩地護你一輩子,決不能再叫你受苦了??墒?,若是子山這孩子,我們是信得過的……蕓兒,女兒家……終究是有個歸宿好些呀?!?/br>
    她無言苦笑,早知如此,倒不如當初將八年經歷和盤托出,或可省下這些麻煩。畢竟,知曉一切卻毫不介懷的,世上不會再有第二人了吧。

    她拒絕了幾次,郭處仁卻堅持不懈,屢托兄長帶話,想要再見她一面。她有些惱火,著實厭惡他的糾纏,在她心目中,好男兒貴重自持,被拒絕后就該永不出現。

    為了斷他妄念,她答應相見。母親和嫂嫂歡天喜地地將她裝飾一新,她卻在赴會途中將頭上琉璃釵、珍珠篦都摘了下來交給紫燕,又用帕子擦去臉上脂粉,低頭撇開兄長,光髻素臉地去見他。

    郭處仁在西泠橋邊等候已久,見她裊裊婷婷地來了,忙扶了扶頭上巾幘,站直了一揖到底。她抬眼靜靜地打量他,個子不高不矮、身幅不胖不瘦、模樣不俊不丑,是個頂頂尋常的仕子,與記憶中那個總和兄長并肩而行的少年模糊相似,卻又記不真了。

    “郭相公有何見教?”她客氣地拒人千里。他愣了愣,目光復雜,有愛慕與憐惜,也有克制和猶豫,種種心緒交融在一起,反使他本就平庸的五官顯得更木訥和笨拙。她看在眼里,忽然如驚雷滾過心頭。

    這樣的神色,她從前在另一個人臉上也看到過。那人有著與郭處仁全然不同的刀鑿斧刻般剛毅的面容,可他那日的神情,分明與此刻的郭處仁一模一樣。她倏然笑,笑自己三年前的遲鈍,笑昨日之日不可留。

    “郭相公可知何人埋骨于此?”她一指橋邊的慕才亭,亭下是南齊名妓蘇小小墓,她欲藉此打開話題,斷了他念想。郭處仁點了點頭,低聲道:“邦衡都對我說了?!彼⑿Γ骸斑€有些事,我哥哥不好啟齒?!惫幦视质且汇?,喃喃不知如何作答,她淡淡福了一福,轉身而去。

    “周姑娘!”他追上幾步,白凈的臉紅漲起來,“我,我還有幾句話……”他怕她不肯聽,急得語無倫次:“你不記得了,可我都記得的……蘇堤映波橋上,你抱著滿懷的荷花蓮葉;還有,你和伯母去靈隱寺進香,在飛來峰道上喚我……還有,還有那次,你在秋千上彈箜篌……”他深吸了一口氣,聲息漸漸穩下來:“我在墻外聽到叮叮咚咚的弦聲……邦衡帶我去后園,我一眼就看到你,你那時才九歲,穿著淺粉色的衫子,坐在朱漆秋千上,懷里抱著一把箜篌,一邊彈一邊伸長了腳尖去點地,一踢一踢的搖,見到我和邦衡也不下來,只是沖我們笑……我那時就想,長大后一定要考取功名,然后去府上向伯父求親??烧l知……”他滿眼痛惜:“邦衡說你被金兵擄走了,我不相信,定要等你回來??晌业锊淮鹪?,還是給我定了親……她嫌我嘴笨惹她生氣,我熬了兩年,總算送走了她……然后,然后邦衡說你回來了……周姑娘,這番話藏在我心里許多年了,邦衡他都知道,我,我不管你在金國遭遇過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好好照顧你……邦衡說你舍不得父母,那我可以等呀,你才回來不久,是該好好陪陪伯父伯母的……”

    她怔愣良久,終是默默低下了頭,兄長在不遠處看著,怕她一口回絕,忙跑來打圓場:“咱們先回去,讓蕓娘好好想想?!庇侄ㄒ煌退?。

    一路上,他沉默地走在她身后,始終保持著禮貌的距離,讓她不由回想起那年方城街衢上,另一個人送她回去時相同的情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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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一切順理成章,父母早就心取了他,時常婉言勸她,她卻不敢答應,生怕又一步走錯,抱恨終生。直到母親急了,握著她的手愁道:“就是個泥人兒也有三分土性呀,你總這樣拖著,再熱的心也會變冷的,心冷了就回不了頭了!”她一凜,咀嚼著母親的話,忽然間豁然開朗。

    半年后,她紅燈彩轎、笙簫鑼鼓地成了他的繼室妻。洞房花燭,帳垂香暖,他的緊張尤甚于她,生怕弄疼了她、惹惱了她;她暗自驚訝,驚訝男子在床笫間竟會這般小心翼翼、輕憐痛惜,全然顛覆了她以往所知。

    婚后的歲月平淡而安穩,父母兄長沒有看錯,他確是個溫良忠厚的男子,雖不善言辭,卻處處愛重她、疼惜她,公事之余便回家陪她,在公婆面前維護她,攜她遍覽西湖山水,從不在意旁人的閑話。

    時光荏苒,一年后,她偶感不適,對了脈才知已有了身孕。他大喜過望,抱著她不知該怎么疼才好。她自然也是歡喜的,可歡喜里卻攙著一絲隱憂——淪落風塵的時節,她用過許多虎狼之藥,早已損了根本,不知還能不能平安誕下他的孩子。

    九個月后,她奇跡般順利地產下一個健康的男嬰,公婆喜得手舞足蹈,忙不迭地給祖宗上香;他卻沖到房中俯身抱住奄奄一息的她,驚魂未定地喊:“蕓娘,蕓娘,你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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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懋兒生得與他極像,公婆樂得合不攏嘴,連帶著對媳婦也越來越滿意。命運走過坎坷低谷,頑強地向上向前。

    這一日,大雪紛飛,她坐在熏籠前抱著孩子柔聲哄逗,看著懋兒酷似父親的小臉,左親一下右親一下怎么都愛不夠。他自府衙回來,一進門便興奮地道:“金國要亡了!”她一怔,還未從眼前的歲月靜好中回過神來,便聽他笑道:“前幾日金軍在三峰山被蒙古殺得大敗,所有將領都死了,這下金人再也翻不了身了!”她有些恍惚,不敢置信地問:“所有將領?”“是啊,”他笑,掰著指頭數給她聽,“高英、樊澤、張惠、完顏合達,還有完顏陳和尚……”

    她茫茫然不知所以,緊緊抱住懷中的紅綾襁褓,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他瞧見了,奇怪地問:“蕓娘,你不高興么?”她機械地笑了笑,熏籠里銀炭燒得正旺,一窗之隔的室外層冰積雪,她身上也這樣寒熱相間,手腳都仿佛沒了力氣。忽而又想起一事:“子山,金國的兗國長公主……她怎樣了?”“這倒沒聽說,”他好奇地問,“你認得金人公主?”“不,不認得?!彼硕ㄉ?,“我曾聽說這位長公主天人玉姿,是個不世出的美人?!薄澳蔷屯炅??!彼麚u搖頭,有些遺憾,“落在蒙古人手里……”他沒有說下去,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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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兩年,金國滅亡,臨安城中歌鼓雷動,慶祝靖康恥雪。在一片喜慶祥和中,她又為他添了女兒。

    靈兒不滿周歲,蒙軍便在川蜀大開殺戒,與昔年金軍并無二致。前線告急,臨安卻還是一派升平,漢上繁華,江南人物,尚遺宣政風流,綠窗朱戶,十里爛銀鉤。

    懋兒五歲了,上學堂,習翰墨,日日臨習顏筋柳骨,偶有得意之筆就拉她來看。她愛憐地揉揉兒子的小手,夸獎他寫得好看。懋兒煞有介事地道:“先生說,顏柳之外還有蘇黃米蔡,還有二王,王體的行書最難。娘,您會寫嗎?”她一怔,心湖微微漣漪,旋即漾起平和的笑:“娘不會。不過我曾見過極漂亮的王體行書,法意兼備、骨澈神清,寫字的人定是下過一番苦功,才能寫得那么好?!表畠嚎辶诵∧槪骸澳镉忠v鐵杵磨成針的道理了?!彼炭〔唤?,心底一片溫柔。

    那一日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父母眉開眼笑,張羅了一桌子的精致點心款待兩個小嬌生。午后日長,懋兒跟著外公外婆午睡,她也有些困倦,和靈兒去昔日的閨房里歇息。半睡半醒間,聽到靈兒咯咯地笑,睜眼一看,小女兒爬到妝臺上打開她留在娘家舊奩盒,正伸手從盒底翻出一個褪了色的仙女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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