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刻意冷漠的神情兀地愕然了一息,幽黑深眸里驚瀾再起,恰如死水掀起漣漪,足夠意動便難以平復。 僵硬的背上漸漸被某種濕潤的液體浸透,束在腰間的手纖弱又顫抖。 他傷心的弟子輕聲哽咽:師尊因何避弟子不及? 她似乎極力想避免怨訴的口吻,可三年來積壓的情緒又哪是這剎那間能隱忍得了的。 鄔道升還是聽出她言語中的一絲淺淡怒氣。 師尊三年前給我留了首已便閉關,說甚自此后弟子也有了佩劍。佩劍使命是終身護主,師尊與弟子佩劍,便是將弟子安危拋給一柄劍了,自此便再不管我了嗎? 背脊上的濕潤感漸漸加深,沈縱頤的哭音悶沒在她師尊僵直的背脊后,我知道三年于修士而言不過彈指一息,可于弟子來說,卻比三生還難過。弟子天賦不堪有辱山門名聲,師尊有意拋棄縱頤,何必如此迂回彎折,直言便是,沈縱頤絕不是糾纏之人! 青年繃緊身子,腰間的束縛于他而言幾近于無,他偏偏似被鐵拘住了身子,動彈不得。 沈縱頤哭聲漸消,沉默了許久,松開雙臂,在他身后苦笑一聲:我說了這么多,您卻還是一言不發嗎? 鄔道升垂下眼皮,望著腰腹處被女子攥出的衣裳褶皺,喉結微攢。 沈縱頤 知道了!她驟然厲聲打斷他,這樣嚴厲冰冷的語氣是鄔道升從未聽過的。 他緊接著就聽見她轉過身的聲音,既是無緣師徒,我即刻下山。金烏州劍尊的首徒自然不能是個廢靈根,這幾年是我厚顏了,仙君莫怪。 無以劍莫名響起劍鳴。 鄔道升俄而側身,正見沈縱頤解下首已劍。 見他回身來看,抬眸回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唇角弧度似嘲諷又似苦澀:沒想欠仙君什么,這劍歸還您,但救命之恩實是無以為報,當然,您也不會稀罕個廢靈根的恩情。 如此,縱頤先行謝過。這便下山,絕不再叨擾您。 她離開時甚決絕,鄔道升沒抓住她的手,一時間竟動用了靈力將其困在峰口處。 她愕然一瞬,而后回眸淡笑:仙君這是要殺我?以了首徒之位被廢靈根鳩占鵲巢的不滿嗎? 她順從地看向他,紅唇輕啟:其實何必親自動手,修士講殺孽因果不過若是這樣能解恨,似乎也值得,畢竟你已經要飛升了。 她說這種話。 像一只引頸待戮的羔羊,看向屠夫的眼神純白又澄澈。 再冰冷的殺意在這種眼神下也只有潰敗。 更何況他從始至終沒有想過做屠夫。 你誤會了。青年澀聲道,他松開對她的禁錮,而后俯身拾起首已劍。 細長的劍鞘在他寬闊的掌心中顯得秀致,他握住劍,將其遞還給它的主人,并用一雙冷然又復雜的眸子望著劍的主人:本尊從未想過拋棄。 可能是拋棄這個詞太刻薄。 她是沈縱頤,不是誰的附屬品。 他也不能擁有她。 所以薄唇張啟,換上的詞是:從未想過毀諾。 無論是在凡間時主動問她是否愿意修道,還是后來測靈大會上承認她是自己唯一的首徒,他都從未想過毀棄諾言。 即便她代表了太多不確定因素和危險,鄔道升也沒有將對快穿局的鄙薄遷移到她身上。 就這樣吧。 他自己承付自己會造成的后果,無論這最后結出的果子是好是壞。 她是無辜的。 不該被牽扯進來。 青年幽暗的眸子無聲地褪了暗色,能映射點光出來了,也終于帶上了點人情味:劍修最重要的便是佩劍。 他抬起女子的手腕,橫劍將其送進她柔軟的掌中,待沈縱頤回神似地握住劍身,鄔道升便退開了手臂,一舉一動克制分明。 不要再丟了你的佩劍。 近十個世界下來,沈合乾從未和人或者和活物好好說過話。 人類世界的柔軟與情意離他越來越遠,尤其在經歷過懲罰世界后,他的心都像扭曲了一般,是野獸猙獰的心,而不是正常人能跳能動的脆弱的心竅。 很奇怪。 沈縱頤讓他猙獰的心臟抖出了一點可憐的溫情。 語氣也從冰冷變成有些別扭的平和:拿好佩劍,不要隨意將他人讒言當真,堅守本心方能得道。 弟子初入金烏州,測靈結果不理想,又被推舉上高位,心緒自不能平靜。 但鄔道升稍微了解過她凡間塵事,知曉其做過一國公主,心性算得上堅韌。 如今兩眼含淚,心神大動必是為人所惑。 能是誰這般不懷好意到她面前胡亂說話呢? 這廂沈縱頤已握著劍將淚痕拭干,但還紅著眼眶,挺起白潤的臉對他道:師尊總是話少,弟子獨自思量了三年,難以不想多了,師尊不要怪弟子莽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