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這話她本不想說。 但是看著陸叔兢泛紅的桃花眼,沈縱頤倏然間想起朝鑒。 這些話是朝鑒當初對她說的。 你這般靈根低劣的修道者在金烏州數不勝數,待在鄔道升身側終有一日被舍棄的。 她如今如數奉還。 當啷一聲,陸叔兢手中的短劍掉落,他蜜色的面龐慘云密布,他顫抖唇,無話可說地重復道:我于你而言,已是無用之物了? 他不過辭了將職才幾日,陸府成為皇室之物才幾日他便對她來說是個廢物了? 便是再狠毒的陰謀,再斬盡殺絕的死局,他也從未聽聞過如她這樣、這樣冷血的掌局者。 他甚而就躺在他們的不遠處生死未明呢,她卻能和刺客你儂我儂。 沈縱頤陸叔兢雙眼通紅,死死盯著沈縱頤平靜的面龐,嗓音喑啞但哭音難掩:你怎可這樣對我??? 望著強忍痛苦的陸叔兢,沈縱頤起身,踩在冰冷的地面直視他道:念在你與朕少年相伴一場,朕便點你兩句。 貪慕情愛猶如火中飲酒,燒身便罷,最悲在以熾痛為暢快,成了寒灰猶不醒悟,甚而引以為傲。 陸叔兢,你實是有此蠢相。 蠢?陸叔兢慘淡咧嘴,他甩開身上的婚衣,將碎成幾大段的婚衫抓在手中,他抖著它們對沈縱頤低吼道:這不是你為我挑的嗎?這不是經過你同意才穿到我身上的嗎?這不是!你的蠢相嗎??? 沈縱頤望著他手中被血浸濕的衣裳,微微一笑。 原先難以靠近的堅冷面容似乎也因此笑而稍稍柔和起來。 陸叔兢見狀,眼神霎時亮起,他幾乎像獲救了般掉下眼淚,邊哭邊笑道:我就知道這不是、是蠢,我就是成了灰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爺就是成了灰也是最俊俏的一堆。你一定一定不舍得我真的成灰的對不對我就知道就知道 下一刻,他臉色重新慘白起來。 因沈縱頤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臉,緊接著面無表情開口:陸叔兢,這些是宮人送來的式樣。朕不過需點個頭,毫不費力。 她可以對任何人做到。 這不過是極小極小的事情,沈縱頤難以理解陸叔兢還能用這件事說服他自己。 沈縱頤從未愛過人。 但她了解別人愛她的模樣。 都是如陸叔兢這樣愚蠢至極。 動輒生死交托,好似除了得到自己,他們便再無欲望。 陸叔兢好像被她的話敲碎了某種好不容易鑄就起來的希望,他突然崩潰,俯身拾起短劍便向床榻沖來。 陛下!沈合乾猛地起身。 但沈縱頤只是看著陸叔兢越來越靠近的身子,神情淡漠。 沈合乾張開手臂,意欲將其護佑在身側。 陸叔兢本就不想傷沈縱頤,見沈合乾沖出來,眼中恨意猙獰,提劍便徑直扎向對方。 沈縱頤見狀,平穩地從交起手的兩人身側走過,丟下一句:不要在朕殿內死了,便迎著一大堆焦急萬分的宮人們走出了殿門。 宮人們顯然想問殿內發生了何事,如何會有兵器相錚之聲,但沈縱頤只是下令道:無朕手諭,任何人不得進殿。 于是宮人們戰戰兢兢地在側殿幫沈縱頤換了朝服。 第96章 破心結(三) 沈縱頤一出殿門, 沈合乾便恢復了冷漠面孔。 他閃過陸叔兢不成章法的攻擊,淡然從床榻走下。 賤人!陸叔兢怒目圓睜,俊容被氣得有幾分猙獰。 他一擊不成, 接連又追趕過去。 二人都在戰場上磨煉過半年, 身手不相上下。 但因體內迷藥未消, 陸叔兢雖拼了全力, 對沈合乾完全下的死手, 在緊要關頭卻總是會被對方抓住機會化解了攻擊。 沈合乾甚而在他的連番索敵下穿好了衣裳。 望著完好無損的紅衣男人,陸叔兢氣得喉間腥甜,恨意怒火扭曲了他素以為傲的功法, 讓他這個在戰場上十戰九勝的陸小將軍, 竟然連一個文官的皮都沒碰到! 陸叔兢忽而嘔出一大口黑血,顫抖著單膝跪倒在了地上。 昏暗的目光里出現一抹紅衣,和他昏迷前的場景莫名重合。 你這個 知道來人是誰,陸叔兢頭也不抬地開始咒罵。 他搜刮盡胸中已知的最惡毒的言辭,極盡憤怒仇恨地朝沈合乾吐盡丑惡的詞匯。 可是罵著罵著,陸叔兢竟而沉默下來。 沈合乾從始至終的不作聲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輸了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