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卞景和搖搖頭,表示自己愿意聽從揚的安排。 “很好。接下來我要把你從夢中喚醒。這會非常、非常痛苦,包括整個手術過程,你需要盡力忍受?!睋P的紫眼睛里難得地帶上了幾分擔憂。 “請開始吧?!北寰昂秃敛华q豫地點點頭。 “好。但我要再次提醒你一遍,這個過程不大好受?!?/br> “嗯?!?/br> 下一刻,卞景和回到了那種可怕的狀態中。 耳邊響起尖銳的、模糊的嗡鳴,幾乎要扎穿薄薄的耳膜,直接插入柔軟的腦漿里。 眼前見到的一切再次異變,墻面上長出了五顏六色的異形花草,如同密密實實的厚毯子,牢牢覆蓋在上面,并且不斷地扭曲、生長、旋轉,交.配、繁衍、死亡,細小的眼睛和嘴巴全部對準了自己,仿佛無數新的漂浮生命。 恐怖的畫面在正常世界的圖景中一幀幀閃現,如同頑固的附骨之蛆。 卞景和再次回到了深空。 他原本安靜而無知地站在一層“保護板”或是“安全網兜”上,眼睛里只看到人類世界的表層圖景。然而這一瞬間,落腳點被抽走,整個人墜入了無法預知的深淵。 他沒有勇氣,沒有那種令人稱羨的巨大勇氣,去凝視這全新的一切。 碎裂 癲狂 潰散 “噓……噓,馬上就要開始了,放輕松一些?!币坏烂烂畋鶝龅纳ひ魪哪硞€未知點鉆進來,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唔。 有那么幾秒,意識突然進入了一種罕見的平靜與荒蕪。 但很快,更加可怕的痛苦就從腦部傳來。 那種絕不亞于抽筋拔骨的痛苦讓卞景和意識到,有什么人正在割開自己的身體,在那些白花花的腦漿里翻找搜尋,而與此同時,有什么東西正在被毫不留情地從體內剝離。 也許是自己噴涌而出的動脈血,也許是什么緊貼著皮膚的黃色脂肪層,誰知道呢? 但那一定是比這兩者都要重要的東西,比它們都要與身體、與靈魂緊密相關的東西,更加缺一不可的、無法分割的。 卞景和恍惚間認為自己在尖叫,那似乎是一種尖利凄慘的哀嚎,但他自己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在叫,或者說,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張開過嘴巴。 那種要命的痛苦正在摧殘他。 很難用言語來描述這種感受。身體與靈魂內,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正在被一步步分割,這種體驗實在是難以概述的。 如果用人類的語言,用卞景和在前二十幾年人生中學到的那點淺薄的描述性技巧,他只能說這是痛苦,可怕的痛苦,難以描述的痛苦,無論再怎么疊加詞匯也無法準確形容的痛苦。 哪怕他把自己碎裂成一片片,痛苦也不會隨之結束。他的每一根殘存的骨頭、每一塊肌rou、每一束血管,都會持續不斷地在強烈的痛苦中煎熬,直到變成更小的一片片,變成灰燼,變成原子。 那個人還在cao作。 在極端激烈的感受中,卞景和在黑暗中昏昏沉沉。 或許過了一萬年,又或許是十萬年?誰知道呢,那種可怕的感受終于緩緩消散,如同月亮召喚她忠實的追隨者潮汐一并離開。 周圍安靜下來。 卞景和仍舊死死閉著眼睛。 現在他終于開始恢復對于正常世界的感知了,或者是,對于他所習慣的那個世界。 冰涼粘膩的汗水沿著額頭往下淌,消毒水的氣味因子落在鼻尖,地板光滑平整,清新的空氣氣流在裸.露的皮膚上輕輕拂動。 “很好,看來我這次完成得相當完美?!彼诨秀遍g聽到揚好聽的聲音。 隨即,那道嗓音貼近了他的耳朵,“睡一覺之后,你就會失去這段記憶。但是放心!我這次做得很精細,保留了你對宗柏的感情。 這個本我已經為你安排好啦,不用擔心,很快就會結束的。 對了,我會盡快把宗柏送回到你身邊。但是要注意,他會非常、非常脆弱,要保護好他哦?!?/br> 卞景和迷迷糊糊聽著,神智在混沌中漂浮。 “好吧,請記住我的最后一個忠告。 最后一個本,一定、一定要拿到mvp哦?!?/br> 第95章 白夜精神病院 “啊——” 尖利的女聲劃破走廊里安靜的空氣 ,驚醒了迷迷糊糊倚靠著雪白墻壁的男人。 唔。 是誰? 卞景和費勁地睜開眼睛。 一陣奇怪的空虛感襲來,讓他下意識捂住了胸口。那里莫名空蕩蕩的,仿佛被挖去了一大塊重要的東西。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嘶?!彼偷蜕?吟一聲,壓低陰郁冷清的眉眼,煩躁地抬頭看向噪音來源。 有些神經質的女人還在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右手食指顫巍巍地指著他。女人穿著寬松的藍白條紋病號服,略顯俗氣的濃妝艷抹都遮不住那張臉蛋上的驚恐慌亂。 注意到卞景和略顯不耐的眼神,女人像是終于回過了神,蒼白的雙手死死捂住嘴唇,強行堵住了驚恐的尖叫,只留下一點急促而紊亂的輕微氣聲。 她黑色的眼睛被濃厚的睫毛膏修飾得很大,是一種近乎病態的碩大,讓人忍不住聯想起某種昆蟲突起的漆黑復眼。 很熟悉的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