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無他,這怪物在空曠的地方跑起來更快了。 它在天穹夜幕的注視下肆意舒展身體,每一根觸手都延展到夏夜那干燥悶熱的空氣中,輕巧而靈活地卷曲盤繞,原本在室內看起來就十分龐大的身體瞧著愈發可怖,幾乎有個小屋子的大小。 顯然,外面更加危險。 去挾持周岳?恐怕也行不通。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狀態,不被周岳反殺都不錯了,就算真能成功,也不保證這怪物會投鼠忌器,不對自己動手。 它和周岳可不一定是同生共死的好盟友,多半只是暫時的利益共同體罷了。自己挾持周岳,它說不定還挺高興能一次性解決倆玩家。 沒法子,卞景和只能帶著怪物在教學樓里繞彎。 不過,對方也有個不小的缺陷。 卞景和這么想著,手上飛快地拖來幾張課桌,不管不顧地堆疊在門邊,試圖阻止那怪物闖入。 他咽下一口急促的喘息,掃視一圈,仗著瘦小的身形,游魚似的鉆到講臺下的空間,貼著電腦主機就抱著自己的膝蓋躲好,還不忘拉上外側的鐵皮門。 一連串的動作行云流水,成功趕在高龍破門而入之前完成。 哐啷哐啷的敲門上響起。三下之后,一陣叮鈴咣啷的巨響,懟著門的椅子課桌被粗暴地撞開,門板被巨大的力道撞到墻壁上,發出令人牙酸的一聲。 卞景和屏住呼吸,頭埋到膝蓋上。視線陷入純粹的黑暗,灰塵那種澀澀苦苦的味道漂浮在小小的空間里,聽覺被放大到極致。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 還有外面咕嘰咕嘰的輕微水聲。 水聲忽遠忽近,頻率變得緩慢規律,似乎表明了主人不緊不慢的獵人心態。 它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看中的那只小鳥兒絕對無法逃離鐵質的冰冷牢籠,因此并不著急,反而像是吃飽喝足的野貓,饒有興趣地享受捕獵的過程,享受獵物在驚恐之中分泌的氣味因子,享受它放大的瞳孔、細聲細氣的尖叫和顫抖著逃跑的可憐樣子。 水聲愈發響亮。 卞景和只在膝蓋上露出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鐵皮滑門與講臺壁之間的小小間隙。有絲絲縷縷的光線順著那條微不可見的縫兒,一點一點泄露進來。 極端緊張嫌惡之下,心思反而清明: 以他方才的觀察,高龍化作的怪物夜視能力一般,聽覺和嗅覺似乎也并不出色,如果自己突然躥過拐角轉向,它就會在原地愣神片刻。 他現在只能賭。 賭這個家伙找不到自己。 握緊手上的鐵棍,卞景和眼神沉靜。 不過,情況似乎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咕嘰咕嘰的水聲繞著教室響了一圈,似乎也疑惑那圍獵的小鳥兒飛去了哪里,粗壯觸手拍打課桌或墻壁的聲音不斷響起,像在發泄內心的不耐。 大約十分鐘后,怪物離開了。 門板在剛剛的暴力破開后就搖搖欲墜,此時發出一聲尖銳的噪音,徹底安靜下來。 ……成功了? 卞景和不敢輕舉妄動。 哪怕這怪物不聰明,它背后的周岳也一定夠聰明,他不敢放松警惕。 又過了十分鐘,外面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蒼白的手指一根根松開緊緊握住的鐵棍,握得太久太緊,粘膩的汗水和高熱的體溫已經順著皮膚傳遞過去,險些滑脫。 干澀酸痛的眼球緩慢地轉動一下,仍然不敢相信。 卞景和干脆繼續窩著。 剛剛情緒緊繃,肌rou隨之收縮,導致他的雙腿蹲地發麻,一動就鉆心剜骨地刺癢,差點站不住。 “嘶!”卞景和失去平衡,下意識伸出一只手,抵住了講臺內壁,試圖維持平衡。 等、等等…… 不對勁啊。 他的面色僵住了。 手下的觸感好奇怪。 真的非常、非常奇怪。 長時間的僵直與出汗導致手指觸感不再敏銳,一開始只覺得陷入了什么軟綿綿濕乎乎的東西里,柔軟的膠狀物質黏上皮膚,塞滿了手心里的每一根紋路。 第二秒,更多手掌觸覺信息被詳實地運送到大腦皮層:疙瘩遍布的麻癢手感,不長的指甲縫里塞進了一些密度較高的膠狀物質,還有手心下規律的起伏和蠕動…… 卞景和用最后一絲理智死死咽下嗓子眼里的尖叫,慢慢收回手,飛快地拉開門鉆了出去。 教室的前門已經被高龍暴力拆卸,只留下半邊掛在門框上,外面昏黃的路燈燈光順著大開的前門投射進來,勉強照亮了講臺。 剛剛躲藏的地方同樣被照亮了一部分。 卞景和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差點吐出來。 那講臺桌兜里面,簡直是一副地獄一樣的場景: 大蝸牛的皮膚包裹在講臺內壁上。原本冷硬的鐵皮材料覆蓋上一層厚實的皮rou,蠕動著、交纏著、起伏著,像是某種科幻電影里的血rou生物材料,糾結成一團。 他剛剛,就是在這么一堆蝸牛皮的包裹下躲藏? “不要白費力氣啦?!备啐埶粏〉穆曇敉蝗辉陬^頂響起。 卞景和下意識揚起頭,一滴粘稠的半透明液體滴落在他的額頭,隨即順著額頭的弧度緩緩下滑,帶來微涼的觸感。 視野中,一只棕黑色大章魚占據了整個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