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嵇靈道:“沒有人?!?/br> 三樓沒有任何的活人氣息。 這是極不正常的,正常人生活的地方,即使離開了,也會留下“活氣”,這個三樓卻毫無生機,比起活人的住所,更像個死人居住的墓xue。 嵇靈祭出太古遺音,用琴尾挑開了房門。 觸不及防的,他對上了一對漆黑的眼睛。 那眼睛只有黑白兩色,黑色是墨跡的死黑,白色是魚眼的死白,嵇靈面不改色地推開門,平靜地和那雙眸子對視。 那是一只立著的木偶。 隨著房門大開,燈光照進來,無數同樣呆板的木偶顯露出來,在他們削平的面孔上,都用粗糙的筆墨畫著眼睛和口鼻,黑洞洞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 嵇靈將擋門的那一只木偶提溜到一邊,順手從他額頭接下一張黃紙:“李秀儒?!?/br> 除了大大小小十幾具木偶,這個房間的裝修非常古樸,清一色的木制家具,他們手邊是個紅木的立柜,對面是個黃楊木的雕花拔步床,木頭表面掉漆斑駁,到處都是磕磕碰碰的痕跡。 白澤抹了一把:“料粗大充裕,不見拼接的痕跡,花紋是西洋樣式的西蕃蓮,紋路表面有蟲蛀斑點,刷的熟桐油?!?/br> 他道:“這些東西有些年頭了,是清末的老物件?!?/br> 嵇靈道:“你這考古學功底挺扎實的?!?/br> 他們繞著屋子轉了一圈,嵇靈道:“這屋子也看不出任何生活的痕跡?!?/br> 活人生活的地方,多多少少有生活的痕跡,比如角落里皮膚的碎屑,縫隙里脫落的頭發,床單上殘留的污漬,或是洗手洗腳時留下的水痕。 但這里干干凈凈,什么痕跡也沒有。 白澤俯下身子,勾出了斗柜的抽屜,老舊的紅木抽軸搖搖欲墜,在抽屜里,有一疊泛黃的紙張,表面布滿龜裂,似乎輕輕一捻,就會脫落為碎屑。 嵇靈將紙張取出,微微挑眉。 那是一張清朝的黃冊。 黃冊,即身份證。 粗糙的黃紙上沒有照片,從上到下寫著“姓名”“性別”“出生年月”,這人是男性,道光二十七年生,距今178年。 而他的名字一欄,赫然寫著“李秀儒”三字,與那木偶頭頂的紙條一致。 這時,屋外有風吹過,木偶的手腳都叮叮當當地擺動起來,木頭碰撞的悶響不絕于耳,嵇靈順手扶穩“李秀儒”,微微扯了扯,才發現這木偶的頭頂和四肢都懸了絲線。 一個木偶十幾根線,十幾個木偶便是幾百根線,這些線在頭頂匯成一股手腕粗白繩,從窗外向下延伸而去。 嵇靈定睛一看,繩索的盡頭是院中那棵古槐樹,繩索深深扎入樹皮之中,與那槐樹共生,如同樹木憑空長出的血管。 他與白澤對視一眼,兩人一齊向下走去。 在他們關門的瞬間,木偶“李秀儒”頭顱一歪,十幾斤重的木頭砸在地上,發出吱嘎的巨響。 剎那間,所有的絲線都震顫起來,木偶的脖頸扭動,黑漆漆的無光瞳孔看向一處,在絲線的拉扯下,他們齊齊數起手臂,轉動著老舊的木制齒輪,像僵尸那樣,向門口涌來。 嵇靈已經走到了二樓。 那些木偶動的瞬間,他便覺察到了端倪,嘆息道:“又是這些鬼蜮伎倆?!?/br> 他本不愿在這里耽誤太多時間,打草驚蛇,但既然來了,也不必避開。 嵇靈抬起眼眸,瞳孔深處金芒涌動,手中的太古遺音琴弦微微作響,太陽真火煊赫明亮,蓄勢待發,只待那些木偶走到二樓,便會被燒成灰燼。 白澤同樣執起一柄古樸長劍,松松挽了個劍花。 這些木偶對他們而言太過小兒科,和讓博導算小學生數學沒啥差別,只需要兩三招的功夫,就能盡數攻破。 這時,背后的房門忽然吱嘎一聲。 嵇靈和白澤一愣,同時收了靈力,嵇靈將太古遺音收回,白澤的長劍化為流光散在空中,下一秒,有人捂住了嵇靈的嘴巴,將他半拖半抱地拽進了屋內。 捂著他的手掌修長細瘦,微微發著冷,謝雍辭的聲音在他耳邊炸起:“兩位,不必害怕,相信在下,在下有法子避開這些木偶,兩位且和在下躲避片刻?!?/br> 他說著,扣上房門,用黃紙糊在門縫處,一副警戒的樣子。 謝雍辭將嵇靈和白澤當成了誤闖三樓,驚懼不已的旅客。 嵇靈無聲卸了靈力。 他還不打算在人間的修士面前袒露身份。 門外傳來了木齒輪咬合轉動的聲音,人形的影子從門口飄過,在二樓駐足片刻,又成群結對的飄向三樓,他們全程腳不沾地,由那些蛛絲一般的白線cao控,在地面投下圓形的陰影。 在此過程中,謝雍辭的手一直按著嵇靈和白澤的肩膀,似乎是害怕他們失控大叫,引來注意,他輕聲安撫:“別怕,我是修士,很快就沒事了?!?/br> 嵇靈沒有多余的動作,平靜地仍由他按著,謝雍辭微微松了一口氣,他們修士最怕遇見豬隊友,一旦失控引來注意,很容易被發現團滅。 但就在此時,他忽然脊背一寒。 那是一種從腳底蔓延出的寒意,沒有來由,不能抵抗,毫無道理,像是有什么冥冥中的無上存在對他的舉動感到不滿,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但隨著他將手從嵇靈背上撤回,這種感覺又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