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拒絕了陸清河,依舊還是會受著他的恩惠和照拂。 整整一早上,他同她打過數次照面,臉色冷的嚇人。但除了冷,其他什么情緒又都沒有。他像是沒聽過昨夜的那番話一樣,讓自己的師父幫忙醫治何玉的腿,用最好的藥。甚至是,他還叫張儲前來傳話,讓她去書房。 銀鈴沒去,只讓再次代為轉達,說衙門的差使她不做了,待何玉好后她便會離開。然后繼續揉著面團,一撮一揉,案板跟著她的動靜吱呀作響。 泥爐上熬著何玉的藥,咕嘟咕嘟的滾著??酀乃帤?,彌漫著整個廚房,然后從窗戶飄出去。 時安老先生瞧過她的治法并沒有什么問題,只是姑娘謹慎不敢下猛藥,加之乾州藥材有限。所以用的方子溫和,這一早才換了方子,重新用藥。 她決意接受何玉,便用心照料起來。不僅煎藥,還下了廚,想要用本就不精湛的廚藝將他照顧好。 陸清河聽了張儲的稟告后,黑著臉親自來尋??匆娏怂斦嬉獮槟莻€男人洗手作羹湯,賢惠的模樣。 清瘦的小臉隱在熱騰騰的水氣之中,眉眼像是遠山,若隱若現。人在灶前認真的忙碌著,添了水,將籠屜放進鍋中。轉過身去灶前添火,才猛然看見站在門口的人。但匆匆瞥了眼就迅速低下頭,窩進了灶前,一股腦的往里面丟柴禾,將火燒得旺旺的。 陸清河哼了聲,臉色漠然,“出來,你既不想當著衙門的差使了,那有些話我要同你說清楚?!?/br> 銀鈴沒動,埋在灶前,腦門烤著熱烘烘的灶火。像是昨夜同陸清河一倔,盯著灶膛出神。 陸清河等了會兒,沒見她挪窩。就提袍怒氣沖沖的自己進來,但靠近了灶臺時,又收斂了情緒,冷漠成人神畏懼的樣子。 銀鈴繃著身,覺得上下皆被炙熱烤著。恨不得鉆進灶膛里去,叫陸清河沒法盯著她瞧。 陸清河:“衙門里不養閑人,吃喝自己想辦法。這些的東西,我會叫賬房來同你算清楚。何玉是我的侍衛,原是有二兩銀子的俸祿?,F在他腿斷了,當不了差役,這銀子也就沒了。想要住在衙門就交銀子來,不想就出去?!?/br> 小氣的男人刷刷地將灶臺上的吃食點了一溜,連小泥爐上的藥盅也不放過。一副黑心地主的模樣,好不講情面。只是來通告她一聲,也不等銀鈴說什么就拂袖而去,叫她連一句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那姑娘盯好些時候的灶火,眼睛烤得干澀。人影一走,眼淚就掉了來。埋頭抱著膝蓋嗚嗚的哭,在哭什么她也不曉得。 陸清河“絕情”離去,但沒走幾步聽見哭聲就停了下來。怔怔地回頭,看著大敞開的廚窗,從里面飄出繚繞的白霧。帶著白面的香氣,還有rou香。 時安老先生站在他身后,拿著瓷碗,好奇道: “伯都,在干什么?” 問他為什么要刁難那姑娘,一個大男人同她計較幾分幾厘。若要真的同她論錢,給何玉用的藥,那姑娘幾輩子都還不了。 “師……師父,我……” “那姑娘原就未做錯什么,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何必去強求。師父希望你以大局為重,切不可因小失大?!?/br> 陸清河沒說話,只是躬身行了一禮離開。老先生無奈,搖了搖頭。鉆進廚房中,嘗了只銀鈴新蒸出來的小rou包。 快要臨近午時,奉命前來算賬的賬房先生,抱著算盤了和賬冊前來。算珠撥得噼啪作響,將銀鈴和何玉的飯食住宿銀子,還有藥錢都算的清清楚楚,謄寫在賬冊上。 “姑娘請過目?!?/br> 畢竟是當初陸清河費了好些力氣弄進衙門來的人,雖現下失寵了,但衙門上下的人還是恭恭敬敬的待她。呈上賬目讓她自己過目,并好心的轉述陸清河的吩咐,務必要每日結清銀子,衙門不賒賬。 銀鈴也倔,當真低頭去翻自己的腰包,拿出只繡花荷包來給他。 賬房先生,數了數,頗為尷尬的提醒道: “......還有何侍衛的藥錢?!?/br> 她猶豫了一瞬,拔下后頸發髻上的銀簪,“我……我只有這些了?!?/br> 見她為難的樣子,何玉招了招手,道:“去柜子里,我還有些銀子?!?/br> 倆人像是被黑心地主壓榨的小夫妻一樣,東拼西湊,總算是將銀子給了賬房先生。不多時那只銀簪和碎銀都呈到了陸清河的書案上,他花重金叫石雷去街上買了只錦盒回來,將銀簪放進去。 午后,衙門前又集結起大批進山的隊伍。分成兩路,一路由通議人員帶領著進山,組織寨民開荒修路。一路三四人由陸清河帶領,慢慢悠悠的晃蕩出城。 銀鈴是知曉他們要進山去了的,心里記掛著甕叔的命案。木楞楞的坐在屋檐下切草藥,身還在衙門里,魂卻早就飄走了。 屋內的何玉,倚在床頭看了會兒書,聽著那撓人的聲音,喊道: “銀鈴,進來好嗎?” 聽見他的話,那姑娘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奔進來。隨喚隨到,從不遲疑片刻。 “放不下翁叔的案子,就進山去吧?!?/br> 他將枕頭下的短刀抽出來,遞給她。 “這是我爹爹留給我的刀,送給你。別忘了我,我等你回來?!?/br> 銀鈴眼睛一酸,接過了刀放進從不離身的腰包里,應道:“好,何大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