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但差役像撿起地上的獵物時將人送到他面前后,漸漸的好像又有些不對勁了。從來沒見過當官的親自抱起犯人回衙門的,那姑娘嚷嚷著要殺了他,卻也只是哭得更大聲。 大抵是真的疼的厲害了,又委屈又生氣,一直到回了衙門隔著馬頭墻依舊能夠聽見她的哭聲。 銀鈴其實是一個從來不掩飾情緒的人,許是幼時嬌橫貫了,餓了疼了,委屈了難過了只會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甚至能夠大聲的嚎幾聲,叫“罪魁禍首”生出愧疚之感了。 從前她是那樣對哲秀秀的,以至于身為師父幾乎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而現在嗚嗚咽咽的哭聲繞得陸清河心都亂了,腦子里嗡嗡的只剩下回春堂老大夫的責怪。 “她是個姑娘,身板那么小。弓弩的殺傷力那么大,連老虎都不在話下,你這后生存心要她的命是不是!” 待到房門拉開,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的又數落一頓,才背著藥箱離開。敞開的屋門一股濃烈的藥氣雜夾著血腥撲鼻而來。陸清河提心著沖進去,軟枕劈頭蓋臉的砸來,里面的人哭著怒罵道: “你出去,滾!” “混蛋,我不想見到你!” 顯然小姑娘的身體素質異乎于常人,受了一箭瞧著柔柔弱弱的模樣,罵人卻是中氣十足??匆婈懬搴雍薏坏贸鹱郎系牟璞宜浪?,把該死的人撅出去。 可又剛好傷了右手,牽著傷口用得十分不利索的左手,軟趴趴的枕頭也只丟了半步遠,落在陸清河的腳邊。 “對不起,是我錯了,不該傷你的。別生氣,下次不會了?!?/br> 他撿起軟枕放在床邊,剛想要挨著床櫞坐下,惱怒中的銀鈴抓起枕頭一通亂打。 “混蛋,你還想著有下次!” “陸清河,我恨你!” 陸清河只得搶過她的枕頭丟到床尾,傾身子上前拉著小姑娘的手帶進懷中,輕柔的箍著她的肩膀。 “好了,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你知不知道其實我根本舍不得傷害你一根毫毛的。我只是想要你留下來,你為什么總是要跑?” 看著懷里噙著淚的雙眼,他的心沒油的就軟得不像樣。心疼得拭去晶瑩的淚珠,聞聲誘哄道: “為什么要跑,明明是你自己愿意跟我下山來的?” 他也有些委屈,如果沒看見信,會當真以為她是自己搶下山來的新娘??刹皇堑?,這姑娘心下若沒有別的打算,怎么會連后路都安排好了。 她那從來不離身的藥包,早些時候送她的箭頭.....她總該不是想要帶著這些東西嫁給自己的東西吧。 而他陸清河鉆進她的套子里,提心吊膽了好幾天被蒙在鼓中。還當真以為自己闖下大禍,被人揪住辮子大做文章,而牽連陸家。 如今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放她走。 哲秀秀和巴東若還不肯作罷,將來他要這個女人站出來親口說:是她自己愿意跟他下山的。 可.....她一個新嫁娘跟著自己下山做什么? 陸清河恍惚,有些后悔矮寨那夜對她說的話。在中原在京師,姑娘不顧父母師長反對跟著男子跑了,就是私定終生了。 “傻子,你知不知道跟著我下山來意味什么?” 他盯著那片潤濕的唇,沒由的喉間微微干澀,發生的聲音有些發抖。 銀鈴噎了噎嗓子,發過火后總算是冷靜了幾分,委屈道: “我只是想要去找我爹爹,我還念你中蠱身上有傷,特意配了藥方給你。你.....你竟用弓弩射我!” 只是她完全沒跟上陸清河,傻乎乎的還在埋怨他。 “好,都是我的錯。再也不敢了,再氣再惱,要興師問罪也等傷好了再問我的罪好不好?!?/br> 陸清河出奇的溫柔,只是想要叫她不亂動,抱著人卻恍若置身幻境一般虛無縹緲。 “銀鈴.....” 他忽然喚她的名字,像是何玉醉酒那夜,喉間反反復復濡噎的都是她的名字。卻又只是名字,什么話都沒有。 “為什么想要走???” 當真問出來的話又根本不是心中所念,他無奈的合上眸子像是在等那姑娘的回答。實則卻是在屏息聽自己心里的聲音,他聽見那個陸清河在問: 銀鈴,告訴你師父是你自己愿意跟我下山來的好嗎? 那個人認真的回答他道:“因為我爹爹老了,一輩子都困在苗疆。我想帶他去京城,我怕有一天他真的走動不了?!?/br> “這樣啊?!?/br> 陸清河睜開眼,蹙起眉頭不自覺被撫慰。松開懷里的姑娘,撿過床尾的軟枕墊在她身后。一把揉亂她額上的碎發,嗔笑道: “你知道京城離這里有多遠嗎?五千里,快馬加鞭走官道,住驛站要四十多天才能到。且不說你只是一個尋常百姓,朝廷編戶齊民,沒有官府路引。官道上四處都是稽查關口,你怎么走出苗疆?!?/br> 銀鈴沒想過這個問題,弄張地圖勘察了番路線后。打算帶父親去看過她母親的墳墓后,從鴨嘴口乘船而上。到了中原腹地再換馬車走,折騰個小半年當是能到京城的。 但路引這個事.....現在才反應過來被難住了。要是以前那些肥頭大耳的縣官,使些銀子就弄到了??涩F在是陸清河主政...... “大人那個.....” 她委屈巴巴的想要賣慘求個路引,陸清河卻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