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早晨他在自己懷里醒來因為賴床發莫名其妙的小脾氣哼哼唧唧。 自己就什么都招架不住了。 于是,商珉弦越回顧就越絕望。 他知道自己已經淪陷在莊清河這條河里了,可是卻永遠不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只能一次次在他充滿憐憫的哄騙中沉淪下去。 莊清河站在雪地里,感覺越來越冷。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他忽略了。 可是商珉弦眼中的憤怒和指責那么明顯,讓他思緒都亂了,根本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問題。 雪依舊在下著,如傾沙一般,連那像是摩挲輕紗的細碎聲響都清晰可聞。 商珉弦嘴唇又蠕動了幾下,最終什么都沒說。 他轉身,在大雪中離開了。 只留下一串蔓延出去的腳印,像一根絲,扯著莊清河的心,一點點將其割得破碎不堪。 雪還在下著。 許僭越站在二樓的落地窗前,倚在窗框上,單手插兜,另一只手里晃著一杯香檳,紅腫的臉頰和破裂滲血的嘴角絲毫不影響他氣定神閑的姿態。 他看著樓下站在一片銀白中的莊清河,那個背影已經覆上了薄薄一層雪。 許僭越朝著遙遠處莊清河的背影舉了舉手里的香檳,溫度太低,他開口時有白霧散出,消融在透明的冷空氣中。 “圣誕節快樂。清河,厄運即將如期而至?!?/br> -------------------- 沒錯,他們這一章分開了,下一章或者下下一章就又do了 第66章 他本是天使 月份翻篇,南州又步入了盛夏。 商珉弦這天參加了一個畫展,這個畫展比較特殊,是以宗教文化為主題。因此沒有設在博物館或美術館,而是在白房子的一間教堂里面。 莊清河曾經讀書的地方。 當時收到邀請的時候,商珉弦也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總之他去了這個正常來說他根本不會出席的畫展。 商珉弦坐在涼爽宜人的車廂后排,車窗外是綠得濃郁的樹蔭,陽光強烈,卻又像泡沫一樣虛無。 大半年過去,他沒有和莊清河再聯系過。 但還是會想他。 只要一想到莊清河,商珉弦就覺得四周的光線都變成了蛛絲,織成網。他走不出這張網,即使走出去了,也會粘在身上,根本摘不干凈。 也會從別人嘴里聽到他,趙言卿就經常提到莊清河,不過幾乎都是在抱怨。 什么,莊清河在孟書燈面前說他壞話了,莊清河妨礙他和孟書燈約會了,莊清河總讓孟書燈當免費保姆陪莊海洋玩,莊清河居然帶孟書燈去gay吧。 圈子就那么些人,商珉弦也聽說過一些關于莊氏的事,基本就是莊清河進董事會后的表現。他和董事會的其他管理層斗得熱火朝天,人們對他手段的評價只有三個字。 很激進。 商珉弦每聽到一次,就會在心里批評莊清河一次。因為莊氏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人員臃腫,莊清河應該先出個裁員方案,然后再考慮管理層的問題。 他自己已經亂七八糟了,卻還在為這個人擔心。商珉弦覺得自己真的病入膏肓了。 他從這些談論中拼湊出一個不完整的莊清河,這個莊清河每天都在精力旺盛地生活著。 其實他們也不是完全沒見,兩人之間并非毫無關聯,若說把對方從生活和工作中徹底剔除,也是不現實的。 八個月的時間里,他們有過三次對視,卻沒有一句交談。 第一次是在言商大廈。 趙言卿發神經,在寫字樓里單開出來一層做餐廳,專供言商和海星清恩的員工就餐。 本來兩家公司都是不提供工作餐的,寫字樓里辦職工餐廳太麻煩,需要很多部門的審批,要符合衛生、消防、建筑等法規。 為此,趙言卿甚至不惜重新改造裝修了那個樓層,終于達到了消防標準,然后得到批準辦了個員工餐廳。他嘴上說這是員工福利,其實說到底是為了孟書燈。 這人為了挽回孟書燈,可以說是不擇手段了。如此大費周章,僅僅只是為了獲得孟書燈一頓午餐的時間。 自圣誕節那場大雪之后,又過完春節,時隔大概三個多月。商珉弦和莊清河第一次碰面,就是在這家餐廳。 那天在言商開完會正好是午飯點,他和趙言卿就干脆一起去餐廳吃午飯,趙言卿一進門就找孟書燈。 孟書燈和莊清河坐在窗邊的一個位置,兩人已經吃到一半了。 商珉弦看了眼他們的桌子,上面有一半都是“女士菜”,就是一些偏甜口的菜,是莊清河喜歡的口味兒。 桌上的藍莓山藥和拔絲芋頭都放在清河面前,已經被消滅了三分之二。 趙言卿喊了孟書燈一聲,正夾著拔絲芋頭在旁邊小碗里過水的莊清河聞聲也抬頭看了過來,然后視線就和商珉弦撞上了。 當時商珉弦就在想,視線這種無形的東西,居然也能在空氣中撞出波流。 趙言卿剛要跟商珉弦一起過去坐下,孟書燈開口:“我們已經快吃完了,你去另開一桌吧?!?/br> 于是趙言卿一下子就蔫了,和商珉弦走到旁邊的桌子坐了下來。 商珉弦看到莊清河把筷子放了下來,那塊過完水的拔絲芋頭也沒吃。沒多久,他就和孟書燈起身離開了。 第二次見面是在心理咨詢室附近的一個僻靜路口。 那天是商珉弦去接受治療的日子,他坐在車里,等紅燈的時候看到了莊清河。 莊清河站在路邊,正仰頭看著一棵枯樹上的鳥窩。 他沒開車,于是商珉弦猜測他是在等鄧昆。 當時剛下過雨,四周連空氣都清亮亮的,有種被雨水洗滌過的干凈和通透,清新得像一場大病初愈。 莊清河被腳邊的積水映出影子,突然就有了兩個莊清河。 一虛一實兩個莊清河在那里,是兩倍的絕色。 商珉弦的車窗開著,隔著積水在馬路的另一邊看著他。 這時莊清河也注意到了商珉弦,朝他看了過來。兩人對視了幾秒,都沒有說話。 綠燈亮起,司機給油前行,商珉弦也收回視線,只留給莊清河一個側影。 車輛駛出之后,商珉弦還在透過后視鏡看莊清河越來越小的身影。 商珉弦覺得莊清河太卑鄙了,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賣弄風情,展示他所向披靡的魅力。 致力于讓自己離開他后的每一天都不得安生。 第三次是在一個飯店。 當時商珉弦要去洗手間,路過一個包廂的時候,看到莊清河在里面。 包廂里人不少,有幾個是商珉弦知道的,都是莊氏管理層的人,一大半都是金玉枝的娘家人。 商珉弦透過不寬不窄的門縫,看到了莊清河。 莊清河臉上掛著真假難辨的笑意,手里提著酒壺,親自給在座的幾個年長者斟酒,看著像個周到又懂事的小輩。 然而他說的話大概是不太中聽的,因為那幾個人的臉一個比一個黑。 莊清河卻對此視若無睹,依舊帶著笑侃侃而談,身上仿佛有一層無形的結界,隔絕了所有想把他大卸八塊的目光。 突然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站起來,拿起面前的酒杯朝莊清河兜頭潑去。 莊清河像挨了耳光一樣偏開臉,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酒,仍是笑著,對那個男人說了句什么。商珉弦看他的嘴型,似乎說到了查賬。 那男人臉色漲得通紅,摔了杯子就離席了。 接著桌上陸陸續續有人站起來,稀稀拉拉走了有一小半。剩下的人坐著沒動,但是表情也很微妙。 莊清河扯了兩張紙巾,把臉上的酒液胡亂抹干凈,然后肅著臉在主位坐下。 落座后,他覷了眼自己面前的空杯子,一旁的人忙上前給他把酒杯斟滿。 商珉弦透過這一幕,也窺到了莊清河奪權過程中的一絲腥風血雨。 這時,莊清河突然轉臉看了過來,和門外的商珉弦直直對上視線,看樣子是早就發現了他在這里。 透過半開的門縫,莊清河沖他遙遙笑了一下。 商珉弦認為那個笑可能是一個挑釁,似乎在說:你瞧,我用不著你,照樣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沒錯,商珉弦想,自己一開始確實低估了莊清河的能力。他真的掌握對待這個世界的真正的方法。 他看起來不需要任何人。 思緒回籠,司機也已經把車開到了白房子門口,商珉弦透過車窗看到教堂頂上高高的塔尖。有幾只白鴿在上面起落,又撲簌著飛走。 商珉弦從車上下來,進到辦畫展的那一間教堂。這個教堂并不大,內部是圍合形式,像一個柔軟、溫暖的空腔,又像一個能給予人平靜和庇護的洞xue。 頂上由彩色玻璃鑲嵌,照下色澤濃郁的光。借著彩窗的流光,灰塵在光影中游蕩。 人不多,顯得這座上世紀的建筑有些清冷凄清,四周滿是充滿宗教色彩的畫作。 商珉弦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就像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他在這些畫作中走走停停,偶爾駐足。 最后他停在了窗邊的一幅畫前,上面畫的是一個天使。 天使坐在地上,收起巨大潔白的翅膀裹住自己,像一個擁抱,他雙手放在胸前,十指相扣,虔誠地禱告。 商珉弦看著這幅畫,看了許久許久。 那是莊清河。 準確一點來說,那是少年時期的莊清河。畫上的他單純又稚嫩,目光澄澈。畫家對于光影的處理很好,能感受到一種獨有的神圣的光籠罩在他身上。 “他很不錯是嗎?” 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商珉弦回頭,看到一個四十來歲藝術氣質很濃厚的男人。男人自己我介紹,他正是畫這幅畫的畫家。 商珉弦回頭又看向畫,喃喃道:“他很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