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哦……”莊清河笑著,問:“queena是條什么狗?” 商珉弦面不改色:“邊牧?!?/br> 莊清河又問:“它性格怎么樣?” 商珉弦回想了下,當年鄰居那條邊牧總在他花園草坪上拉屎,于是回答:“不太講衛生,沒素質?!?/br> 剛回答完,他就發現自己的邏輯有破綻。如果queena這么不好,自己為什么要養它? 于是他又補充了幾句queena的優點:“但是它很聰明,會撿球,還會自己遛自己?!?/br> 莊清河低頭輕笑,肩膀抖了兩下,還是沒拆穿商珉弦無中生狗的謊言。 商珉弦揭過狗的話題,說:“合并,可以。答應我的條件?!?/br> 莊清河聞言收起笑,無奈道:“商珉弦,別讓我拿這種事來交換好嗎?” 商珉弦蹙眉看著他,他覺得莊清河真的太卑鄙了,明明是他引誘在先,現在又說這種話。好像自己在逼他,而他很委屈一樣。 這時,窗外一聲魚躍,短暫打破夜的寂靜,緊接著又陷入無邊的靜謐。他們仿佛墜入一個風流舊夢,找到了千百年前的安靜和舒雅。 莊清河看向窗外,突然說:“從這里看出去的月亮,真好看?!?/br> 商珉弦聞聲,也轉向窗外看去。他沒看出哪里好看,但好像是比平時亮一些。 “山上的月亮最好看?!鼻f清河看著他輕聲說道。 “山上?”商珉弦收回視線,望向他。 “嗯?!鼻f清河的目光和語氣都很平靜。 商珉弦不知道該回答什么,他們的對話太跳躍了。要是換個人這么跟他聊天,他早站起來走人了。 這時,莊清河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吐了口氣后說:“商珉弦,你問了我那么多問題,我現在喝了這一杯,能不能也問你一個問題呢?” “你問?!?/br> “你這些年過的好嗎?”莊清河的眼神很溫柔,很真摯,仿佛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商珉弦愣住了。 莊清河能問的東西有那么多,可是偏偏問了一個商珉弦最意想不到的。 他又被莊清河裹挾進了一條莫名的河流,甚至覺得自己正在辜負莊清河的某種期待,因為不知道該給他什么回應才正確。 莊清河注視著商珉弦,看起來那么悲傷。這讓商珉弦覺得,自己不記得他真的是一件很過分的事。 商珉弦覺得他是要哭的,可是并沒有,反而是窗外突然下雨了。雨落在窗外的湖水里,淅淅瀝瀝的聲音讓寂靜的夜喧鬧起來。 商珉弦仍是不明白,為什么莊清河眼里有那樣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像離散多年的家人,像重歸故里的老兵,像找不到巢的雛鳥。 莊清河問的這些年,肯定指的不是安安“死”后的兩年,應該是更早的。大概是在他們小時候之后的這段時間。 這看似是一個簡單得不能更簡單的問題,可商珉弦卻偏偏沒有辦法回答。他過得好不好,就和他開不開心一樣,是一件沒辦法定義的事。 如果按世俗標準來評價的話,他應該屬于過得很好的那一類人,什么都不缺。 但他只能回答:“很順利?!?/br> 他確實是個一帆風順的旅人,人生的每一步都走得很順利。 不知道莊清河對這個回答滿不滿意,總之商珉弦自己心里是有點心虛的。他回避掉莊清河的情緒,又把話題重新提起,不知是今晚第幾次執著地發問:“怎么樣?答應我的條件,我就答應合并?!?/br> 莊清河這個人太狡猾了,只有用實質的利益才能牽制他。 莊清河被他從某種回憶中拽了出來,目光逐漸澄清起來,說:“算了?!?/br> 商珉弦擰眉。 莊清河看著他,突然就笑了:“哈哈,跟著你,連碗粥都喝不上熱的?!?/br> 商珉弦:“……什么?” “商珉弦,我們不談這些了,不合并就不合并吧?!鼻f清河很不在意似的,說:“就這么吃飯聊天,也挺不錯的?!?/br> 他們這頓飯已經吃得夠久了,是時候離開了。叫了服務員進來,商珉弦拿出卡買了單,算是補了拖欠兩年多的工資。 他們這個包房比較靠近里面,從包房出來,到澄園門口還得走段路。剛才那場雨已經停了,整個園子都浸著濕淋淋的流光。 夜風有點濕,夾著水霧拂到臉頰上,有點蕭瑟的涼意。 莊清河的酒勁兒上來了,走路有點晃。 商珉弦伸手扶他:“你酒量怎么這么差?” 莊清河不服氣:“我酒量好著呢?!?/br> “你都走不直了?!鄙嚏胂乙稽c不給他留面子。 莊清河瞇眼看著前方,喃喃道:“不是我走不直,是這個世界太搖晃了?!?/br> “我走的一直都很直?!鼻f清河要強調直的程度似的,提聲道:“筆直!” 商珉弦:“……” 直什么直,他們倆都彎得不能再彎了。 眼看快到門口了,商珉弦不知道莊清河是怎么來的,但看他醉得這樣有點不放心,問:“你住哪?我讓司機先送你?!?/br> “不用,小昆已經在外面等我了?!鼻f清河站穩了點,轉身看著商珉弦的眼睛,扶著他的肩很認真地說:“商珉弦,今天這樣我已經很開心了。真的,我很高興?!?/br> 一起吃了飯,還一起看了月亮。 商珉弦沒說話,他不怎么高興。因為他不僅沒達成目的,還莫名其妙多了條狗。 兩人從泛著雨光的澄園出來,這時已經八點多了,雨后夜晚空氣很清新。 鄧昆的車果然等在路邊,看見莊清河出來后打了雙閃。 莊清河跟商珉弦道了別,就朝著車走了過去。 商珉弦看著他上了鄧昆的車,又目送他離開,然后才轉身上了自己的車。 司機開出去一段路后,商珉弦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陳秘書,幫我買條狗?!?/br> 陳秘書很專業,對于這個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要求接受得很快,回答:“好的商總,什么狗?” 商珉弦:“邊牧?!?/br> 他算了算queena的年齡,又補充了幾條要素:“十一歲左右,素質低,不講衛生。但是很聰明,會撿球,會自己遛自己?!?/br> 因為他在莊清河那說了太多信息,所以這條狗不能再是一條隨便的狗,得是一條滿足要求的狗。 “…………………………” 陳秘書經歷了自己職業生涯中面對上級的委派任務后最長的沉默。他咳了兩聲,決定一條一條來:“商總,據我了解,邊牧的平均壽命只有13-15左右。十一歲的邊牧怕是活不了幾年了?!?/br> 商珉弦思索了一下,覺得這條要求可以酌情放寬,答道:“那就找一只年輕的成年邊牧?!?/br> “好的?!标惷貢饝聛?,接著又表示,關于狗的素質,這個東西很難判斷。要是想讓它素質低下,得接回來后慢慢訓練。 至于撿球和自己遛自己,道理同上。 商珉弦聽完思考了一下,勉強同意了他的說法。 掛完電話,商珉弦轉頭看向車窗一掠而過的樹影,心想我沒撒謊,我只說我有一條狗,我又沒說是今天有還是明天有。 鄧昆開著車,看了眼副駕上醉態明顯的莊清河,問:“姓商的同意合并了嗎?” “沒有?!?/br> 莊清河看起來并沒有多氣餒,這個結果其實是可以預見的,商珉弦不會輕易松口,自己也不可能和他發展出類似“交易”的關系。 合并這事兒不行,那也就只能不行了。 鄧昆蹙眉:“你是怎么跟他談判的?” “今天不是談判?!?/br> “那是什么?” 莊清河揚了揚唇:“是約會?!?/br> 第二天是周末,莊清河直接睡到快中午才起來。不用去公司,但他也沒閑著,開了筆記本電腦看資料。 兩年前他從圳?;貋?,莊衫把手里的一堆破爛土地資產丟給他。說讓他練手,其實就是拿剩飯打發狗。 雖說是破爛,但也不是挖不出金子。 比如說,其中有一塊地潛在價值很高,但是涉及債務糾紛被查封了??梢越鉀Q,就是得打官司,這就避免不了要找關系。 另外還有一塊地,面積大風景好,挺適合做成山莊別墅,但是現在土地性質是工業用地,需要變性成住宅用地。但是關于這方面的政策很復雜,又牽扯到發展規劃等等因素,cao作起來特別難。說到底,還是得找關系。 海星的事打亂了他的原定計劃,現在他得想辦法把這些資產整理出來,到時候實在不行,也有東西可以拿來抵押貸款。 可是他在南洲幾乎沒什么人脈,不認識幾個人。按說這種事,該是莊杉這個當父親的責任。別人家的父親,都是從小就開始給孩子鋪路搭橋了,可是莊清河在莊杉那從來沒這種待遇。 莊清河一個人琢磨了半天,還是沒有突破。直到下午他接到了凌霄的電話,約他吃飯。 莊清河應了下來,并且約了時間和地點,掛完電話看著手機,心想怎么把這貨給忘了,凌霄家里人脈廣啊。 他和凌霄近年來打交道不多,畢竟他在南洲的時間太少了,說起來都是小時候的交情。 莊家老宅那片風景好,以前南洲不少人家在那邊建房子。有一年夏天暑假的時候,凌霄母親帶他過去住了一段時間。 那時六歲的凌霄一個人摸到屋后的密林里玩,結果迷路了。 最后是莊清河正巧碰見,把他帶出來的。從那以后,凌霄就愛跟著他了??赡苄『憾加羞@個毛病,喜歡跟著比自己大的大小孩兒玩。 那片地方挨著一大片密林,夏天很涼快。往后有好幾年,凌霄母親暑假的時候都愛帶著凌霄過去,算是避暑。接觸得多了,兩人也越來越熟悉,凌霄游泳都是莊清河教的。 后來莊清河去了圳海,不怎么回來,但是只要回來,凌霄知道了都會約出來吃飯見面。 晚上六點多已是一片暮色,秋風微寒。莊清河按時到了飯店,凌霄那傻大個正好也剛到門口,遠遠就能看到他。 凌霄比莊清河小四歲,今年才二十,臉上還稍微有些稚氣,但是長相出挑,五官優越。整個人看起來張揚肆意,有種不可一世的豪橫感。 他個子也很高,莊清河看他都得微仰著頭,以前莊清河常說他是吃化肥長大了。 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兒,長得挺純,就是穿得不純。秋風瑟瑟的,還穿了一件露背裝,整個白嫩的后背都暴露在秋風中??赡苁且驗槔浒?,整個人都直往凌霄懷里偎。 這時凌霄也看見莊清河了,干脆站在門口等他走過來。 “怎么不先進去?看給人家小姑娘凍的?!鼻f清河走到他近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