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可以說,直到此時,所有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孫太后在尋找一種,既保證了皇位在堡宗一脈傳承,又能有人負責處理朝政以抵御瓦剌的方式,試圖形成一種“周公輔成王”的局勢。 但是很可惜,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之際,正常人都會對她這種既要還要的態度感到無語。 都說“天無二日”,眼下大明需要的是一個真正上下同心可以高效運轉的行政系統。這又有皇太子又有太后攝政的,郕王雖然當上了監國,但是卻缺乏了皇帝的權威,政令無法通暢,掣肘頗多,很難完美進行戰時的部署和動員。這使得朝臣們對孫太后的不滿情緒逐步地累加——夠了,跟這樣大難臨頭還看不清形勢的短見之人共事,怎么能拯救得了大明呢!】 “臣冒犯,”沉默到現在的楊榮終于眉梢微動,出列向朱瞻基行了一禮:“臣深知陛下愛幸貴妃?!?/br> 楊榮也是被朱瞻基提前召見暗示過自己打算廢后換后之事的臣子。他之前覺得雖然因愛廢立不是什么好事,但到底孫氏確實是陛下長子之母。 立長子為太子,立其生母為皇后,雖然對于胡皇后來說有點殘酷,但也不是什么完全悖逆的事情,一向善于察言觀色的他所以默然不諫。 但是在看完那未來堡宗之事,和孫氏當上太后之后依舊以個人私利為重的舉措,對邊防之事頗為擅長,骨子里也帶著點烈性的楊榮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 “但以后世觀之,貴妃沒有為后的眼界??!” “伏惟陛下深思?!?/br> ——稍有不慎就是國破家亡的下場在眼前,孫氏竟然還忙著爭權奪利? 這種人要是當上皇后了,誰都不敢想象她日后要是手握孝道壓力,會給那位景帝殿下造成什么樣的壓力??! 他們已經默認朱祁鎮被退出了繼承人的序列,將那尚未降生的皇嗣當成了正經的太子去看了。 【而作為對比組的朱祁鈺,在孫太后忙著爭權奪利,保住自家皇位的時候又在干些什么呢? 答曰:穩定軍心,積極備戰。 十九日,朱祁鈺下令賞賜目前北京所有守備力量,從官軍到匠人伙夫都有所收獲,以此凝聚人心,振奮士氣。宣布所該供給百官的糧食都由通州倉支取,將京城所余糧食悉數充作軍糧,為戰爭預備。 同時下令讓南北直隸衛所的官兵和于福建剿賊的陳懋回京cao練,為大局計,他拒絕了兵部讓作為王振同黨的于貴州討賊的王驥一起回京的諫言,防止其怕與王振的牽扯會招來禍患,使得局勢更加動蕩。 二十日,孫太后忙著立太子的時候,他下令委派石亨掌管大營cao練,焦敬負責神機營,趙榮分管三千營,給九門守衛官軍盔甲,嘉納戶科給事中李侃關于戰備的意見,在孫斌請求治罪逃將的時候選擇寬宥,命令他們戴罪立功協助孫斌守備居庸關。 二十一日,當堡宗極其丟人的在大同城下高聲叫門,為瓦剌索取金銀財寶,表示自己“將驕卒惰,朕為所誤”為自己被俘虜的丟人事實極力辯解之時。 他本該不用為天下萬民擔負起如此沉重責任,可以在藩國封地無聞終老的弟弟如是下令。 “并許直言無隱,毋徒事虛文?!?/br> 他直白且強硬地點破了礙于他沒有皇帝的權威,而遲遲不敢完全高效運作的文官系統的疑慮。 “令升兵部左侍郎于謙為本部尚書” 他果斷擢拔了主戰派大臣主政,使得朝堂上只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聲音。 “所有御用器物,并龍旗御馬駕牌旗號等物,俱為虜賊所獲” 他否認了堡宗御用物品的合理性,將其定義為瓦剌欺詐,否認了大明皇帝竟然會如此丟人地被人俘虜。 “脅爾開關,切勿輕聽,墮其jian計。即運謀奮勇,相機出奇剿殺?!?/br> 他直接替邊將擔下了沉重的壓力,告訴他們不要為堡宗丟人無恥的行徑而搖擺不定。 二十二日,當孫太后還在極力弱化堡宗被俘這件事的惡劣影響之時,他赦免了南逃之軍的罪過,撫恤死傷,安撫軍心,對他們說“忠正之士,莫展其志;至有此失,于爾何罪?” ——是啊,國家到了這種地步,真正該罪過的哪里是這些被擊潰而為保全自己性命南逃的士兵呢? 當堡宗喪權辱國,身為堂堂正統天子,竟然為敵人驅使而意圖侵害明朝自己的百姓與天下之時。 在朱祁鈺的心中,他就已經是罪魁禍首,就已然死去了。 或者說——他還不如去死!】 年輕的藩王手側還放著那份,孫太后幾乎撕破臉皮一般,耍無賴也要讓皇位留在堡宗一脈的詔書,可他不算輕松的目光卻沒留給它半分的余光。 堆積的軍報,烽火狼煙的危險,尊上親為叫門的行徑。 他接近于憤怒與不齒地抽動了唇角。 為什么在這樣恥辱的情況下,他的皇兄竟然還能“忍辱負重”地活下去啊…… 為什么他還不以死以謝天下??! 【對于文臣來說,有一條最大的政治正確,叫做政權高于皇帝個人。 當堡宗母子丟人現眼,堪稱國難臨頭而不知恥之時,面對尚是郕王的朱祁鈺這樣一個,雖然才剛剛接手朝政,卻已經展現出來了難能可貴的果斷,剛烈,堅毅的,可以繼承皇位且存在合法性的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