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顧姑娘不是回城主府了么?怎么又過來了?” 一副將捧著酒壇道:“是顧將軍讓姑娘來尋酒?” 身側一人插言道:“什么姑娘……以長君大才,同樣擔得起一聲將軍稱呼?!?/br> “就是就是,沒看到人家腰間的兵符嗎?快同我一起,喚一聲將軍?!?/br> “有理有理……這下咱們翃都便有兩名顧將軍了?!?/br> 梅長君含笑望去。 眾將一人一個酒壇,齊刷刷地向她喊道:“顧將軍好!” 話音剛落,那名副將突然想到什么,憨厚笑道:“哦,國師剛剛被我們灌醉了……他問了聲將軍在何處,就拎著酒壺出了營,但是去的好像不是城主府的方向,將軍要不去看看?” “……好?!?/br> 梅長君向副將指著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條小徑。 越往深去,越發寂靜無聲。 她循著雪上的足跡一步步走著,直到眼前枯枝交錯。 “這是翃都之前荒廢的果林……” 梅長君有了些印象。 她記得這兒栽種的樹木繁雜,各式各樣都有,不過到了冬天,加之無人看護,都漸漸蕭疏了。 無盡枯木殘枝中,遠處一團紅有些灼眼。 梅長君眸光一亮,向那處走去。 冷月從云層里探出頭,灑在火紅的花瓣上。 裴夕舟抱著竹箕,自雪上將這隨風落下的梅花拾了,還未直起身,便聽身后一個聲音輕輕地道:“夕舟拾這些花瓣做什么?” 他身形一頓,緩緩起身,卻沒有回頭。 “釀酒……” 平日里清冷的語調有些飄忽。 梅長君走到他附近,便覺羌酒的香味撲面而來。 “釀酒?”她望了望地上散落的酒壺,眸色悠悠,“羌酒辛辣,如烈火入喉,夕舟喝了這么多,可是醉了?” 裴夕舟的耳根有些發燙,拿著竹箕的手倏然握緊,半晌,才輕聲道:“沒有?!?/br> 梅長君含笑走到他身前。 “這次的道術倒是識趣……”他仍垂著眸,低聲道,“識人心,擅幻化,終不能一睹真顏?!?/br> 夜風吹過,帶落梅瓣拂過他薄紅的眼尾。 “還說沒醉?” 她湊到他眼下,輕笑道。 裴夕舟這才緩緩抬眸,待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時,睫稍微微一顫:“此次最真?!?/br> 半晌,妥協般地抿了抿唇角。 “夕舟?” 梅長君疑惑地看著他緩緩伸過手來,從自己后方折下了一枝極艷極靜的梅花。 他將花枝遞來,一身素色曳撒如月華,薄唇綻出一個淺淺的笑:“給你?!?/br> “千年萬歲……” 冷玉般的聲音微啞。 “唯愿一人,皓明皎皎,如月之恒,如日之升?!?/br> 第37章 猶折梅花帶雪歸(二) 裴夕舟保持著遞梅枝的姿勢, 沒有再說。 因他看到梅長君眼底已有淚滾落。 晚風四起,雪色連天,梅長君站在這灼灼梅樹下, 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恍惚間,她覺得眼前的裴夕舟與記憶中的身影漸漸重合,卻又有些不一樣了。他是個清冷的性子, 前世多年,甚少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做過類似的舉動。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 她以為自己能夠分清兩世之人, 想著最終分別后, 也能將這場意外的相逢放在心里珍藏。 可真的能夠分得清嗎? 折梅相贈,今夕何夕? 她緩緩接過裴夕舟手中的梅枝,一向冷靜自持的心緒起了波瀾。 一直靜靜望著她的裴夕舟側頭想了想,向前一步, 又將手緩緩伸來。 溫涼的指尖輕柔地按在她的眼尾,一點點地向下撫摸,將淚珠抹去。 “別哭?!?/br> 他不由把聲音放軟了幾分。 “可是對年禮不滿意了?近日倉促, 允你的玉簪還未雕好,過幾日再給你補上?!?/br> 醉得狠了,裴夕舟看不透梅長君眼底的神色, 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同何時的她講話,只記得自己說好要送她一禮。 “什么玉簪?” 梅長君眨著眼看裴夕舟,一雙蘊著淚珠的眸, 在這個混亂而沉凝的雪夜, 透射出一種格格不入的瀲滟。 他放下手來時便望見了這雙眸, 也看見了她望著自己時那專注而復雜的眼神。 梅長君蹙眉看著眼前人。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即便是站在夜色中,也讓人覺著身上有亮光。 她還想繼續問下去。 “嗯……那日觀南寺中,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你府里的女使便闖了進來?!?/br> 有這回事兒嗎? 梅長君閉了閉目,依稀記起了當時的情形。 她點點頭,長睫斂去那說不清是喜是哀的眸光。 …… 短暫的安寧悄然而逝。 再次投身戰火的梅長君根本無暇顧及他事。 先前的幾次戰役中,翃都憑借著充分的準備才堪堪遏制住敵軍,挺過了最困難的時刻。 但敵軍不會頻繁送來喘息的契機,否則再拖上些時日,陽湖的援軍就該到了。敵軍首領清楚地知曉,若不能趕在這之前攻破翃都,等待他的將是徹頭徹尾的慘敗。 追妻火葬場